“唐清远。”顾行歌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名字,眼睛片刻不离展和的脸,“从你说出第一句话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因为你跟当年的唐清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也许唐清远会是他最满意的一个作品也说不定。”
“作品?”展和问。
“没错,”顾行歌看着他,嘴角仍带淡淡地笑容,身上的气势也丝毫未减,“因为对他来说,我们这些人只能算是他的素材,他把自己提升到了比人更高的一个地位……或者说他把自己放在了神的位置上也可以,他的眼里只有作品。”
展和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顾行歌的这一番话,随后才开口说:“您很了解先生?”
“了解?”顾行歌笑了起来,“不不,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如果我了解他的话……我怎么可能会问他还记不记得是谁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呢?”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说?”顾行歌脸上露出了点回忆的神色来,“因为我之前可是见过好几个这种人啊。”
后来?
后来他们就都变成了疯子。
看样子,展和就是想要让她在帝城这里来回的绕,顾行歌也不想再跟他讨论紫玫瑰的事情了,于是便在他开口前抢先开口:“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告诉我你这里有消息,不过是想要让我过来跟你聊聊天。”
展和终于笑了,但是声音低低的,听起来让人觉得瘆的慌:“当然,我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顾行歌是被展和给直接送回到小区门口的,顾行歌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地想,这算不算是在威胁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就连住在哪里都不算是秘密。
她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反倒是展和降下了车窗,开口说道:“如果有机会,希望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会是在更舒适的环境里。”
脚步不停,顾行歌径直前进,声音也没有刻意提高:“要是我说的话,我们还是别见面了比较好。”
睁眼没看黄历这是顾行歌见到门外的人的第一反应。
她今天好不容易过来自己这房子来收拾东西,结果还没收拾多少,就听到了门铃响,而在开了门的那一瞬间,顾行歌十分想把门再摔回去。
有些人天生就有当丧门星的天赋,比如说披着心理医生皮的蒙古大夫叶默。顾行歌每次看见他那张带着菜色的脸,都气不打一处来。
“别关别关,我是来工作的,”一眼就看出她想干什么,男人连忙说道,“颜清和生前……别瞪我,我说的又不是谎话!”
顾行歌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每天这么大火气的话对身体不好。
叶默跟在她后面进门,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让我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做一次心理疏导,省得你又想不开,直接就要冲去跟别人拼命去了。”
“成成成,”顾行歌觉得自己要被他给念叨死了,“我还要收拾东西,你快点。”
“你近三个月内出去过么?”叶默看着她,“我是说,旅行。”
顾行歌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到一边去,放软了声音:“叶默,你干什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觉得……”
叶默啪地一声就把本子给合上,总是显得不那么健康的脸正色下来:“你不能一辈子回避治疗。”
“我是你唯一一个失败的案例,说过一百八十遍了烦不烦?”顾行歌打断他,“我现在能吃能睡正常得很,谁还能没点怪癖和小毛病?跟我说说颜清和给你这个委托是怎么回事。”
叶默没说什么,垂下眼睛,端起桌上的水杯,盯了一会,肩膀松懈下来。顾行歌知道,这是这位老朋友失望的表现;
沉默了一会,叶默说:“你去年叫你那位嫂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愿意相信我了。”
“我当然相信你……”
“治疗师无法取信于他的病人,这让我觉得非常的挫败。”叶默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他当然算不得五大三粗,可是毕竟也是个男人,露出一副好像被人抛弃了的小狗似的表情,当时顾行歌就消化不良了。
“颜清和当时究竟怎么样?”
“哦,没什么。”叶默兴致不高地接了一声,“就是死到临头了,什么都看开了,只不过……在这个人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罢了。”
“那……”
叶默“碰”的一声把杯子砸在茶几上:“顾行歌!你这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胆小鬼,你对得起……”
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叶默立刻闭嘴,从怀里掏出手绢,细心地擦着桌子上溅出来的水滴,没事人似的。
可尽管如此,叶锦言进来的第一眼还是发现气氛有点不大对头,他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先是对叶默点点头,又看看顾行歌:“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顾行歌看起来有些尴尬,叶默则给了他一个猥琐的笑容。
叶锦言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转了一圈,极力忽略心里那一点一点冒出头来的,不对劲的感觉。然后从小橱柜上取下个玻璃杯,倒了被热水放在顾行歌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昨天晚上有点发烧,现在好像好多了,需要吃药么?”
叶默以他不纯洁的思想刻意去意淫了一下这句纯洁的话,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暧昧地看着顾行歌,顾行歌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看见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叶默,立刻有点脸色发青。
叶锦言皱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您怎么了?”
他有一瞬间特别想问顾行歌,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颜清和原来的心理医生,现在不定时抽风了。”顾行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屋子也不想收拾了,转身就走,“认识你个败类,真是我一辈子的污点。”
“行歌,行歌别走,”叶默一边笑一边站起来去拉她,“我话还没说完……”
他们这边闹闹腾腾的,可是莫长海那边却完全是变了个感觉。
莫长海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莫无忧一个人,李沐去了美容院,虽然在顾行歌和叶锦言那里吃了大亏,但是这也不能妨碍她尽情地享受金钱带来的愉悦。
莫长海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鼓捣自己一大早跑公司带回来的东西,一边鼓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无忧说话:“回来了这么久,想要要做什么了吗?不想工作也行,回头跟你妈出去玩玩怎么样?我记得你一直想去欧洲。”
没收到回话,莫长海抬起头看了莫无忧一眼,这一看吓他一跳,他无比疼爱的小女儿那双有点过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他脑袋上突然蹦出了两朵狗尾巴花一样。
“无忧?”
“爸,你前些日子大老远地去外地,带什么东西回来了没有?”
莫无忧喷了口气,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带什么东西?哪没卖的啊,上回去那什么什么地儿来着?你妈事事儿的弄回两件衣服来,告诉我土特产,其实不就是东城批来的么?”
“哦,”莫无忧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半天才拖长了声音说,“其实东城的衣服也不错,便宜也能穿,你应该买回几件来,就跟我们说是外地买回来的,谁也不知道不是?”
莫长海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皱眉:“无忧,你别话里有话。”
“我没话里有话,爸……”莫无忧咬咬嘴唇,“你去哪了?”
莫长海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看着这变得过于敏锐的女儿,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莫无忧慢慢地从沙发底下抽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黑纸盒子,推到莫长海面前:“寄到家里来的,你不在,我以为是妈又买了什么东西,就给打开了。”
她用精心保养的手揭开盒盖子,莫长海看见里面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
盒子里是一把漆黑刀鞘包着的匕首,看着像是开过刃的,拔出来锋利得很,旁边放着一封信笺,透着微微的檀香,上面龙给凤舞地注了一个字叶。
叶锦言。
莫长海猛地抬起头:“你妈知道么?”
莫无忧摇摇头。
莫长海微微松了口气,他瘫在沙发上,注视着正带着探究和忐忑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边考虑这个问题叶锦言送刀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能再龟缩下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莫长海清清嗓子:“无忧……我,大概有些事做的不太好……”
莫无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莫长海说:“所以我现在必须要把后续的事情给处理了,否则以后可能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如果让顾行歌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会冷笑起来,没想到莫长海居然还会为亲人的安危担心。
他叹了口气:“过一段日子,我也许会频繁出去,有什么困难,如果找不到我,你可以去找唐清远。”
既然那个人手里拿着自己给他送的礼……应该是会帮忙。
因为莫长海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看到莫无忧嘴角那一抹狐狸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