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曾说过治河,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把四方边疆先巩固了,不然人家从外边打进来了,黄河再清,也没用啊。”
“说起打仗,我很服你,但你这话我就不服。你想想,暗香楼这件事情,不就是因为人家利用了咱们天朝人的弱点,一心只想着攘外,要我说,不安内,如何攘外?”
“这话很是。”水浛点头沉思,“原本我和皇上商议着,等海船造好了,就开始整顿我们的水师,然后结结实实的和东洋打一仗,也出一出这口恶气。”水浛说着,靠到黛玉身边,伸手将她揽过来,继续说道:“如今听你这话,我们倒要先把内部治理清楚了才好。”
“这个自然,皇上熟读诗书,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一颗树,若是枝叶受些损伤,呵护好了,并无大碍,依然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但如果从树心里滥了,这棵树势必要死。”
“嗯,玉儿的话很有道理,看来我们要先澄清吏治,一并治理黄河,把我们内部的根基打的牢靠了,再去算这笔账。”水浛重重的点头。
“算账不算账的,也没什么要紧,反正你海船也正在造,水师也加紧训练,只要我们自己强大了,他东倭也好,北寇也好,自然不敢来犯。如今他们已经受了重创,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趁此机会,还是劝皇上招纳治河人才,拟定治河方略才是大事。”黛玉靠在水浛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困了?咱们就睡吧。”水浛见黛玉没有了精神,忙将她扶起,二人一起上了床。
第二天雪还没有停,水浛那出游的提议只能搁浅。于是他也不出门,只在屋子里同黛玉闲聊,二人或者品茶,或者下棋,但谈来谈去,总是围绕着治水二字。
水浛在黛玉的提点下,心中思路自然渐渐明晰,一步步有了计划,于是晚饭后便动笔,直到上了三更,方给水溶写完了洋洋万字的奏折,将自己夫妻二人的意思条理清晰的表达出来,然后盖了印信封了黄匣子,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今年是江南江北素裹万里河山,京都也下雪了,而且雪更大,一天一夜,下了足足一尺多厚,水浛的奏折到了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大街上还可以看见片片积雪。
太极殿里九个铜鼎全都烧着旺旺的雪碳,水溶在后面的书房看奏折,内侍总管路友贤捧着黄匣子在门口跪下,回禀说英亲王六百里加急奏折到了。
水溶忙放下朱笔,抬头说道:“快呈上来。”
路友贤把黄匣子放到龙案上,水溶取了壁纸刀来,将漆封慢慢的割开,取出了里面的奏折,展开来细细的看着。
“好!”水溶尚未看完,便忍不住叫好,边上的路友贤见了,心中纳罕,皇上好像从未如此称赞过谁的奏折,不知这次英亲王写了什么,难道是宝藏找到了?
“恭喜皇上!”路友贤想到这里,便忙给水溶道喜。
“嗯?喜从何来?”水溶不解的抬起头。
“皇上叫好,莫不是那宝库的事情有了消息?所以奴才给皇上道喜。”
“哈哈……你个狗奴才!”水溶笑骂道,“你知道什么,英亲王字字真言,帮着朕把未来五年的治国方略写了个大概,朕这几天正愁这个呢,可巧就到了。哎!真是朕的好兄嫂。”
路友贤心中一乐,英亲王的奏折,皇上竟然连王妃也夸上了,但是这次他不敢吭声了,因为他跟着水溶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明白水溶和英亲王妃的一番情意,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皇上对王妃痴心不改,从原来的执着热烈转化成了今日的冰下清泉,默默无闻而已。
水溶当即便批复了英亲王的奏折,并召集了左右丞相和六部的尚书,又把奏折让他们传阅一遍,然后问道:“众卿以为英亲王的奏折和朕的批复如何?”
“皇上圣明。”几位大臣全都跪倒在地,对这水溶山呼万岁。
“那你们就把这份奏折多抄几份,给众位大臣们看看,然后你们六部和上书房再拟定我天朝未来五年之内,治水治河和澄清吏治的条陈,三日后交给朕看。”水溶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六个人,严肃的说道。
“遵旨!”众人叩头告退,下去合计着该怎么写着条陈之事。
“皇上,该翻牌子了。”路友贤在一边轻声的提醒了一句,然后躬身等着水溶回话。
“嗯。”水溶转过身来,看看一边小太监手中的托盘内摆的整整齐齐的绿头牌,扫视了一眼,然后摆摆手,轻声叹道:“朕今晚就在太极殿歇息。”
“是。”小太监捧着托盘下去,路友贤忙去对面寝店安排。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太极殿里灯火通明。水溶坐在灯前看了会子书,终究心烦气躁,便将书放下,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的走动。
“皇上!”路友贤在一边伺候,见水溶心神不定的样子,便忙端了一杯参汤上前来。
“不用。”水溶一摆手,路友贤只得将参汤放下。
“皇上,可要去锦嫔宫中走走?”路友贤自然知道,自从锦嫔李纹生下了皇子麟祉之后,虽然封号未提,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天色已晚,就不要劳师动众了。”水溶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一个小壁橱前,拉开小抽屉,将里面的几张诗稿拿了出来,在灯前一张张的翻看。
路友贤只悄悄的站在边上,不敢言语。
水溶看了许久,突然说道:“路友贤,准备笔墨,朕要画画。”
“是!”路友贤忙一路小跑去准备,少顷又过来请水溶,“皇上,笔墨都准备好了。”
水溶将手中的诗稿亲自收好,便随着路友贤到了龙案旁,沉思片刻,便笔走游龙,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的画出了朵朵娇艳的海棠花。
外边烈烈北风中夹杂着隐约的梅花香,屋内龙涎香若有若无,路友贤站在水溶身边,看着纸上娇艳的海棠花,仿佛看到了明年春暖花开时,御花园中的海棠迎风绽放。
时间如流水,慢慢的在指尖流淌,好像是一夜之间,光秃秃的枝头便有了嫩红的花苞,一夜春风,那海棠树上,果然展开了朵朵艳丽的花儿,水溶一身宝蓝色的龙袍在花间徜徉着,不知从那一天开始,海棠花下,成了他流连忘返的地方。
“皇上……”路友贤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顾不得脸上的汗滴,见着水溶,忙躬身回禀:“皇上,英亲王和王妃回京了……”
“啊?是吗?人在何处?”
“刚才宫门外下车,来……来给皇上请安,述职。”路友贤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皇上,在哪里召见英亲王夫妇?”
“他们终于回来了……”水溶高兴地看看满树的繁花,长叹一声,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路友贤,笑骂道:“该死的奴才,还跪着做什么?把他们刚送来的大红袍拿出来,这是皇兄和皇嫂最喜欢的茶。”
“是……只是皇上……您还没说在哪儿召见王爷呢。”
“啊,朕也糊涂了,自然是太极殿御书房。快去!”水溶说着,也顾不得那满树的海棠,便急匆匆的回太极殿。
水溶一看门口站着的水浛的亲随,便知他已经在太极殿等候,人未进门,便高兴地喊道:“皇兄,你总算回来了。”
“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黛玉和水溶双双给水溶施礼,水溶上前把水浛拉住,又对黛玉笑道:“皇嫂不需多礼,快,这边坐。”
黛玉笑意盈盈,对水溶说道:“皇上和王爷先聊着,反正你们军国大事我也不懂,我要去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皇嫂好谦虚,皇兄那一份万字奏折,若不是皇嫂的功劳,可是写不来的。如今还说军国大事不懂,可见不是真话。怎么,留着那些治国策略只悄悄地说给皇兄听吗?”水溶不准,硬是把黛玉给留在了御书房。
多日不见,三人自然有很多话说,从国家大事,到儿女小事,天南地北的,一直聊到日头偏西。
黛玉见来不及去看惜春和李纹,便将荷包里的两颗蛇珠拿出来,递到水溶面前,然后笑道:“我也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了,这两颗珠子倒是难得,如今给小皇子和小公主,当做贺礼吧。”
“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水溶见黛玉以蛇珠相赠,心中自然感慨无限,这六颗蛇珠可是她用性命换来的。
“不过是个纪念,认真拿着它也没什么用,给孩子留在身上辟邪罢了,有了这个,那些蚊虫等物业不敢靠近,夏天时到方便很多。”黛玉笑道。
“拿这个避蚊虫,也只皇嫂想得出。”水溶含笑接了,然后将蛇珠放在怀里。
水浛和黛玉告辞,出宫后回英亲王府。雪雁和雁无痕年前跟着水溶已经回京,此时在家里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黛玉二人回府,自然事事全都打点妥当。带着家人将二人恭迎进府之后,英亲王府便开起了热闹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