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开始吧。”水浛先拿起了筷子,招呼了一声,便先夹了一点醋溜鳜鱼的嫩肉,放到黛玉的碗里。
黛玉便轻声嗔怪道:“我自己会夹菜,不要你动手。”
“王妃只管吃罢了,小王伺候你,不比丫头们强啊?”水浛亦轻声笑着,全然不在乎下边的三人。
“王爷和王妃真是鹣鲽情深,叫人羡慕。”宝琴在一边笑着,也夹了菜给曲玉澜,然后横了薛蝌一眼,薛蝌笑笑,也忙让着众人,又吩咐着丫头们过来伺候各位夹菜。
饭后,黛玉和宝琴曲玉澜去一边静室歇息,水浛则和薛蝌去书房闲谈。二人原来虽然也经常在一起,但总是忙于公务,很少聊些闲话,这一次差不多算是头一次谈心,却发现彼此都比自己所见到的更加优秀,薛蝌的生意,如今在江南可谓是头一份,而水浛的英名在天朝也是出了名的,一个武将王爷和一个江南巨商,竟然聊着聊着,成了知己。
眼看着天色将晚,黛玉叫人过来请问王爷何时回去,水浛方叹道:“哎,今日和你,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改日闲了,还请薛公子来大明寺找我。反正春节之前这个冬天,我和玉儿都会住在这里。”
“那太好了,小人还在担心王爷不期就要北上,不能多和王爷闲聊呢,今日听王爷说的草原上的事情,小人获益颇多。真是多谢王爷了。”
“不要这样客气,你的话也让小王深有感触,其实士农工商,原是人人平等的,原来我的看法竟是有些偏激了,出将入相之人,也免不了有些败类,就算是最低等的庶人之中,也有英雄豪杰。何况商人从夹缝中求生存,必然更懂得国计民生的重要所在。”水浛亦对这薛蝌点点头,“何况薛公子如今已成江南巨商,天下物资的流通,全都依靠着商人,国家库银的积累,一大部分也是靠着商人缴纳的税银。薛公子如今,也是我天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王爷过奖。”薛蝌忙躬身行礼,然后送水浛到后面的静室,会同黛玉一起出来,在二门处上了车。
薛蝌等人将水浛黛玉送出大门之外,看着车马没有了踪影才转身回屋。
“哥哥今天下午怎么同王爷谈了那么久?”宝琴同薛蝌和曲玉澜一起回房的路上,轻声笑问。
“王爷雄才伟略,乃旷世奇才,真是我天朝之福啊。”薛蝌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宝琴,高兴地说道,“我从王爷那里,知道了草原上的很多事情,所以我想过了年之后,亲自到草原上走一趟,把我们家的生意在草原上全面开展起来。怎么样?”
“哥哥,你好奇怪啊,咱们家的生意,向来是只在江南富庶之地开展,再就是同那些番邦属国之间有些来往,但那怎么说也是皇商之路,你怎么竟想起做哪些穷乡僻壤的生意来?”宝琴奇怪的看着薛蝌。
“妹妹,其实作为我们商人,也有商人的责任,我们不能只为了赚钱而去做生意,想想那些草原上的人,终日走不出那荒漠和草原,中原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他们有的人终生都没有见过,你说,这是不是我们商人的遗憾?”薛蝌进屋后,站在屋子中央,背负着手,朗朗说道:“我要想办法让货物流通起来,让皮革良驹不再是中原和江南的奇货,也让草原牧民能吃上咱们江浙一带的大米,穿上苏绣湘绣的绫罗。让那些雍容华贵的瓷器,也去草原上扎根。”
“呵呵,哥哥是要为天朝的‘货通天下’做贡献?”宝琴笑着,坐在那边的椅子上。
“你果然这样,那些草原上的牧民一定把你当神灵供奉。”曲玉澜从昆仑山上来,自然知道那些游牧民族终日与风尘为伍,渴了喝马奶,饿了吃奶酪,吃羊羔肉的生活,大米,茶叶,瓷器,绫罗对于他们,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只有在部落王爷那里,才会有的东西。因为那些都是皇上的赏赐,他们每年给皇上朝贺纳贡之时,皇上便会赏些茶叶,瓷器,绫罗,美酒之类的东西。
江南的冬天,雪花是难得一见的,黛玉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抱着手炉,轻叹了一声说道:“也不知今晚会不会下雪,在北边住习惯了,每年都能看到几场雪,如今回南边来了,事事都好,就是这边冬天怕是难得下雪。”
“主子别担心,奴婢瞧着今儿这天,说不定就是一场大雪。王爷出门前说晚上要吃火锅,奴婢现在去厨房看看材料准备齐全了没有。”浅桃在边上原本做着刺绣手工,听了黛玉的话,也跟着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恩,记得让他们把羊肉切得薄一点,王爷不喜欢太厚的。”黛玉转头叮嘱道。
“是,奴婢也正担心这个呢。”浅桃说着便出门去,黛玉看看外边阴沉沉的天,问着边上的轻荷:“前儿薛家送来的绍兴酒可收进来了?”
“收进来了,在后面地窖里放着呢。”
“搬一坛子出来,预备着晚上王爷要。好不容易这院子修好了,咱们从大明寺里搬出来,偏王爷这两天又忙,好久没尽兴的喝酒了,想必他一定是馋的紧了。”黛玉笑笑,把怀里的手炉放到一边,便起身从暖炕上下来。
“主子要出去吗?”淡菊见轻荷出去,黛玉又从炕上起来,于是忙要拿披风。
“不出去,我就去厢房里看看龙宇和凤歌。”黛玉说着,便出了房门,沿着两边的抄手游廊往东厢房来。
却见凤歌已经睡着,龙宇正在吃奶,于是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凤歌的睡相,又看看龙宇虎头虎脑的样子,心中不禁喜欢,待龙宇吃饱了,便抱在怀里逗弄,龙宇已经六个月了,长了两颗白豆大小的下牙。黛玉说什么,他都像听得懂似的,依依呀呀的和黛玉对话,不时的还流些口水出来,黛玉见了,自是又笑了一回。
晚间水浛回来的时候,天空果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一大片一大片,来不及花掉的就挂在绿绿的树叶上,灯笼皮上,映着院子里闪烁的风灯,像柳絮般袅娜飞舞,落在地上踩上去却像棉花样松软的很,一步一个镂空的脚印。
“这老天,还真是会算时候,你一进门,也就开始下雪了。”黛玉起身上前,接过水浛解下来的斗篷,笑道。
“你在家做什么呢?”水浛刚从营造处回来,那里阮辰逸正在帮他建造一批海船。
“能忙什么呢,无聊的很呢。”黛玉笑笑,又转身吩咐丫头们:“去传饭吧。”
“今天晚上下雪,明儿正好出去赏雪。”水浛见丫头们出去,便上前把黛玉揽进怀里。
“倒是很该出去赏雪,顺便回请一下薛家。”黛玉笑道。
“罢了,我想着只咱们两个出去散散心,你又叫上那么多人。”水浛摇摇头。
“只咱们两个?”丫头端了洗脸水进来,黛玉从水浛的怀中挣脱出来,去拿了手巾浸入水中。水浛过去洗手。
“恩,就咱们两个。”
“去哪里?”
“西湖。”水浛笑笑,看着诧异的黛玉,把手巾扔到丫头手上,转身笑道:“你说,甄家的宝藏会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了?”黛玉惊喜的说道。
“那宝库不是阮辰逸造的,但我今天把那首曲子说给他听,他想了半天,说应该在西湖中的三潭印月处。”
“三潭印月?”黛玉想了想,为难的说道:“可是三潭印月不在扬州城,这要出去好远呢。”
“怕什么,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咱们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先出去逛一逛,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恩,就听你的吧。”
一时丫头们把紫铜火锅和各种菜品,调料,牛羊肉等都端上来,水浛和黛玉相对入座,丫头们点了炭火,两旁伺候着,放菜的夹肉的,一阵忙活,黛玉和水浛这顿饭有外面相宜的雪景相衬,吃的也痛快有滋味。
晚饭过后,外边的雪花更加紧密,却有着北方冬雪的气势,黛玉和水浛靠在暖炕上说话,黛玉一边拿了细纸,把窗户上的水汽擦了,透着玻璃往外看,外边白雪飞扬,依然把地面盖的严严密密。
“想不到今年扬州也能下这样的大雪。”黛玉高兴地说道。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是啊,只盼望着年年都丰收,你和皇上的日子,还好过些,不然整天不是这里灾荒,就是那里灾荒的,光赈灾就要忙个半年。”
“黄河两岸每年都是洪涝灾害,而黄河北边呢,每年春天还闹旱灾,哎,单单这一条黄河,就给百姓们带来多少苦难。”水浛叹道。
“为何不治理?黄河虽然每年都有灾害,但与其拿着银子来赈灾,不如拿着银子来治河,所谓海晏河清,不就是指的黄河吗?”黛玉看着水浛,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