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个带头打人的老头,就是他打死了我们的米粮官,扒了他的皮我也认识他!”一个官兵手指着坐在炕上的淳于贤叫嚷。显然,他是米场的,而且平时还认识淳于贤。
“抓起来!带走!”为首的指挥官姓铁,名叫铁尚武,是青州刺史兼淄青节度使楼万楼手下的第一猛将,平时,负责保护刺史府和维护青州治安。
几个士兵扑过去,把淳于贤五花大绑,押了出去。
身后,苗氏哭叫:“老头子呀,你要保重啊,你要是去了,我可怎么活呀!”
淳于仙冲铁尚武把眼一瞪,刚要弯腰去捡地上的宝剑,一旁,母亲哭叫一声,一头栽倒在炕上,晕了过去。她急忙和两个姐姐去拉……
铁尚武从小习武,他看了一眼淳于仙的剑,吩咐几个弓箭手:“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她们三个若是敢追,你们就给我射!”
“是!将军。”几个弓箭手退到正房外,一字排开,搭箭拉弓,把箭对准门口里面。
苗氏慢慢醒了过来,她拉住淳于仙的手,要她不要去追,以免落个全家都没了命。淳于仙哭着点点头,告诉母亲,她不去追。三个女儿泪如雨下。此刻,淳于仙深刻意识到,确实,倘若硬追,硬拼,只怕全家真的会因她皆送了性命。眼下,事儿繁乱,自己必须冷静,再冷静,然后,与两个姐姐研商出一个策略,去救出父亲。
“撤!”几个弓箭手看淳于仙没有追,迅速收好弓箭撤走了。
三姐妹安慰了母亲一阵,要她不用担心。三姐妹回到她们平时住的西厢房,开始商量如何去营救父亲。偶尔,从正房里再次传来母亲的一声声哭叫,哭声凄惨,让人心如刀割!
淳于兰说:“三妹,你脑子活,你拿个主意吧,我们不能在家里坐等父亲的人头!”
“是,姐。”淳于仙徘徊,凝眉深思。
淳于莹说:“可是,大姐,我们几个女流之辈,本来就少与人交往,本指望你找了席家,从此有个照应,可现在倒好,你还被人家退了婚。”淳于莹无奈,忧伤。
淳于兰哭道:“二妹,你可真会说话,听你这意思,你是在怪我了?你这不是拿刀在捅我的心吗?!我死了算了!”说着,淳于兰要用头去撞墙。淳于仙一把拉住:“大姐,二姐的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三姐妹要齐心协力,抱成团,救出父亲!”回头,她冲淳于莹使个眼色,“二姐,你去上房照看母亲吧,别忘了劝她喝水,没事,你就先别过来了。”
“哎,那我去了,三妹。”淳于莹用手碰了一下大姐,“大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提席家了。你在这儿和三妹商量救父亲的办法吧,我去上房照看母亲。”淳于莹几步跨出门口,匆匆去了上房。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吵嚷,是邻居们在七嘴八舌,议论淳于家的事:
“你们听说没有?淳于贤去米场抢粮,把米粮官给打死了!”
“哦,这可是死罪呀!是要砍头的!”
“天哪!会不会株连九族,株连邻居?我们还是赶快逃吧!”
“你别瞎说,不会株连邻居,但淳于家的三个漂亮女儿可惜了,个个都要被杀头,还不如送去官妓院,让那些臭男人玩死呢!”
“就是,就是……”
“哈哈哈……”几个女人嘲讽,挖苦,幸灾乐祸,话语在巷子上空飘荡……
西厢房里,淳于兰和淳于仙咬牙切齿,痛苦中,都恨不得出去把那几个女人的嘴撕烂!
一时间,淳于兰越想越气,几件事纠结在一起,悲痛难抑,压力也实在难以承受。她哭叫一声,跑出房去,从地上摸起一根竹竿,用力拍打院中红杏树上的熟透了的红杏……
看着红杏散落一地,淳于兰失去理智,疯笑几声,扔掉竹竿,趴在地上,像猪一样,疯狂地吞食一枚枚红杏,而且是连核一起吞。
这一切,淳于仙在西厢房里看到,急忙跑出来阻拦,要大姐不要吃,会生病的。可是,淳于兰不听,用手推开妹妹拦在前面的腿,继续趴在地上,疯狂地吞食……
正房内,淳于莹也惊讶地看到了大姐这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她在房里大喊了一声:“大姐,快别吃了!”跑出来,一脚一脚,把一枚枚红杏踢出老远。可是,已经太晚了,当她和妹妹淳于仙拉起大姐时,淳于兰头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姐妹俩大惊,急忙把大姐抬到房里,声声呼唤:“大姐,你醒醒……大姐,你醒醒……”
半个时辰过去,淳于兰始终没有醒。
淳于莹担忧道:“三妹,难道大姐被红杏撑死了?”
淳于仙制止:“二姐,别瞎说,大姐再过一会儿肯定会醒过来的。”
“但愿吧。”淳于莹叹口气,继续和妹妹呼唤……
可是,两人一直不停地呼唤到傍晚,淳于兰仍旧没有醒来。上房内,母亲也因为担忧父亲的安危,一次次哭得死去活来。淳于家,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三妹,你去请个大夫吧?如果晚了,大姐恐怕真的要死了!”淳于莹催促妹妹淳于仙。
“我去哪儿请?街口那个算命的?我听说他能治百病。”慌乱中,淳于仙一时有些茫然。
“别去找那个算命的,他是一个骗子,你去找一个叫唐子文的,大家都说他是一个神医,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最近我们这里发生疟疾,就多亏了他开的药,不然,还不知要继续死多少人呢!”淳于莹急迫地交代完,催促妹妹赶快去。
“哦,我记住了,我马上去找。”淳于仙伸手摸了摸大姐发烫的额头,不敢耽搁,快速跑到街上,四处打听神医唐子文,很快,她在一条破旧而又狭长的小巷里找到了唐子文的临时住处。敲过门后,一个女子走出来引她来到唐子文的跟前。她一眼看见眼前这个小孩一般的“神医”,先是惊讶,继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把家里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跟唐子文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她跪在地上,恳求唐子文随她去救救她的大姐。
唐子文听罢,久久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这个青州刺史楼万楼居然这么坏!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的!
林彩云拉起淳于仙,去取了药包,三个人于茫茫夜色中匆匆赶奔枯井巷。
到了淳于家,唐子文认真观察了淳于兰的病,发现很严重,再晚来一些,可能就没命了。事不宜迟,他急忙取出银针,迅速在淳于兰的头部和腹部的几个穴位扎了几针,然后,又吩咐站在一旁的淳于莹用地上的一只绣花鞋猛烈地拍打淳于兰的脚底的涌泉穴。回头,他又对淳于仙说:“杏肉味酸,性热,有小毒,过食会伤及筋骨,甚至会落眉脱发,眼睛失明,你姐姐真的好危险!”
“唐神医,那我姐姐还有救吗?”淳于仙急迫地问。
“有救。”唐子文一笑,“我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她死去。你去端一小碗麻油来,给她灌下,过一会儿,我估计她就会生命无忧,恢复正常。”
“是吗?”淳于仙高兴得流泪,急忙去厨房端来一小碗上好的麻油给大姐慢慢灌下……
片刻之后,奇迹发生,淳于兰慢慢醒了过来,并开始呕吐,吐出许多杏核和酸水,稍后,她又要两个妹妹扶她去茅房。淳于仙问唐子文:“小神医,可以吗?”
唐子文笑笑:“去吧,没事,去过茅房,她很快就好了。”
淳于仙很高兴,和二姐扶大姐去了茅房。
没过多时,淳于兰回来了,精神焕发,身体恢复正常。她走到唐子文跟前,和两个妹妹突然跪下,恳求说:“小神医,你如此善良、聪明,我们三姐妹求你想个法子救救我们的父亲,我们不能没有父亲。”三姐妹泣不成声,悲伤感人。
唐子文示意林彩云把三姐妹拉起。然后,忧虑道:“这事儿我在路上也想过,可是,仅凭我们几个人,只怕很难救出淳于大伯,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从长计议。”他问淳于仙,“刺史家可有什么特殊的事儿?比如,他儿子喜欢去哪儿玩,女儿经常上街吗?我们只能找出他们的弱点,然后巧妙利用,借机去救出大伯。”
“哦,我记起来了!”淳于仙想了想,“刺史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楼画儿,平时,很少上街,不过,曾听人说,每日里,她最爱在自家后花园里放风筝,由于她酷爱诗词,所以,每次放风筝,她都在上面写一首情诗,那天,我听她一个丫环说,她家小姐已发了毒誓:今生,若有哪个书生写的情诗感动了她,让她泪洒诗行,她就嫁给谁,即使父母反对,也决不退缩!”
“哦,好一个奇女子,善女子。”唐子文点点头,脑筋一转,“我有办法了,我们先扎一只风筝,越美越好,我还要在上面画一幅画儿,题一首诗。”
林彩云问:“你要去找那个楼小姐?楼画儿?”
“不,是我们都去。”唐子文语气肯定,脸露自信。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唐子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的计谋。很快,几个女子找来竹子、白纸,迅速扎糊好了一只很美的风筝。唐子文思忖了下,要淳于兰找来笔墨,他迅速在风筝上勾勒、巧画出了一幅画,画面是:一个俊秀的书生撑了一把雨伞,伫立在一座小桥上,似在痴痴地等待一个约好的女子的到来……
“好美啊!这好像是上官大人。”林彩云忍不住掩面而笑。
唐子文笑道:“你好眼力,那就算是上官大人吧。”说着,他又在画的右侧题诗:
纸鸢翩飞人心美,
堪怜画儿独伤悲。
浮云遮蔽相思月,
情缘几时吐芳菲?
诗好美,也很悲。林彩云连续念了几遍,禁不住落泪,想到很多,这样的情诗,这样的画,哪个闺阁女子看了不怦然心动,触景生情,感伤落泪,遐思翩跹?
同样,淳于三姐妹看了画,读了诗,也顿生感慨、忧伤,内心生发出对美好爱情的无限向往。
唐子文说:“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就去刺史府的后花园外面放风筝。”
“好!”大家都同意。
夜已深,淳于仙说:“我们家后院有三间客房,今晚,你俩就别回去了,就住我家吧。”
唐子文和林彩云对视,最后点头同意,跟着淳于仙去了后院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