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由于青州城内发生了严重的疟疾,且已开始四处蔓延,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城內的各个粮店,已是米仓空空。而外地的粮商因害怕来青州会被传染上疟疾,谁都不敢再贩粮到青州。
一时间,青州城内发生了严重的粮荒。无数的百姓陷入了无米下锅的痛苦,于是,人们开始涌到州府衙门前跪在地上恳求刺史老爷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然而,大家一跪再跪,刺史老爷就是没有下令开仓放粮。
百姓们异常着急!
那么,这个可恶的刺史老爷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其实,这个刺史老爷名叫楼万楼,年过四旬,大家暗地里都叫他“愁更愁”。原本,他只是安王李丰的一个书房管事,后来,因李丰为了暗暗培植和发展自己的夺权势力,一天,他便趁德宗皇上到他府上赏花之际,极力向德宗推荐说,楼万楼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很适合刚空缺的青州刺史兼淄青节度使之位。本来,德宗并不乐意,且有顾虑,但他见楼万楼满脸忠厚,确似有几分才华,于是,又加上碍于皇叔安王李丰的推荐的面子,他便勉强下旨,任命楼万楼为青州刺史兼淄青节度使,即刻去赴任。
可是,德宗哪里知道,自楼万楼一到青州,他不是立刻为当地百姓谋幸福,而是立刻根据安王李丰的指示,四处广招兵马,很快,没出数月,在淄青辖内,他便拥有了一支绝对属于他亲自指挥的精兵数十万。
消息传回长安,李丰大喜,即刻密信回复,要楼万楼继续扩招兵马,等待他的夺权密令。李丰很明白,欲想做皇上,没钱、没地盘、没兵马,一切都不好使!
然而,今番青州城内突发粮荒,楼万楼着实开始紧张,他明白,倘若开仓放粮,绝对不利于自己几十万兵马的日常粮食供给,但若不开仓放粮,老百姓们闹久了,安王的夺权阴谋就有可能被暴露,那时,甭说安王自身难保,他也会落个满门抄斩,身首异处!
“怎么办?怎么办?……”楼万楼自言自语,积极思寻良策。
忽然,他脑海里掠过一个想法,是啊,可以开仓放粮,但只做个表面样子。于是,他下令米粮官,开仓放粮!
百姓们闻讯,纷纷拿着米袋子快速赶到官府米场等待州府放粮。
“都排好了,都排好了,一个个过来。”米粮官拿着马鞭在人群里高喊。
一个老农第一个走过去:“大人,我们家三天没饭吃了,你就先给我吧?!”
“去去去。”米粮官抖抖鞭子,“看到没有,想领米,先到那边去买一个号牌。”
“啥号牌?”老农不解,满脸困惑。
“就是你领米的号牌。”米粮官恶狠狠地用马鞭抽打老农,“老家伙,听清楚了没有?要没听清,我再用鞭子告诉你!”
“听清了,听清了。”老农吓得跑开,急忙跑到那边去问如何买号牌的事,一问,号牌员伸出一根手指:“号牌,一两银子一个,没钱,滚!”老农闻听,登时瘫倒在地,这哪是放粮救灾,分明是借机搜刮民财!老农号啕大哭:“老天爷呀,病瘟还没走,你又这样害我们!我不活了!”老农站起来,要一头撞死在墙角。
米粮官大怒,吩咐几个士兵:“去,把那老头押到大牢,牢饭也不给他吃!”
“是!”几个士兵齐声答应,一拥而上,把老农架往大牢。
百姓们怒了!纷纷挥舞着手里的米袋子要砸向米粮官。
米粮官退后,大喊:“好大胆的刁民!你们要造反吗?!哪个敢向前,弓箭伺候!”
众百姓停了下来。
米粮官很得意,故意吆喝道:“卖号牌喽,卖号牌喽,一两银子一个,少一文也不给……”
是可忍,孰不可忍!百姓们个个气得眼似铜铃,拳头攥得震山响。
突然,人群正中有个五十多岁的高大的老头挥舞着拳头喊:“打,打死他!反正要饿死了!”
“对,打,打死他!”有人响应。
怒火爆发!爆发!人群立刻像潮水一般涌向米粮官,很快,愤怒的拳头像巨大的雨点,旋风般砸落在米粮官的头上,身上……眨眼,米粮官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奄奄一息……
众百姓不再管他,趁着大乱,纷纷跑进粮仓抢米,抢其它粮食……
稍后,等大批的官兵赶到,百姓们已各自抢了米粮跑回了家。
在这其中,那个带头喊“打”的高大的老头,也抢了米粮跑回了家。他叫淳于贤,家住南城老槐树下的枯井巷,因那胡同里有一眼奇怪的枯井,此巷故此得名。
回到家,淳于贤坐到炕上,意识到自己今天闯了大祸,于是,他喊来妻子和三个女儿,说了刚才的一幕,一家人开始商量对策。三个女儿都比较聪明,听了爹爹的讲述,都意识到,爹爹打了米粮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轻则,爹爹可能会被发配边疆,重则,爹爹可能会被杀头!
这可如何是好?
一家人开始大哭,泪水流了再流……
一时间,淳于贤呆愣在那儿,想不出一个如何应对的好办法。苦恼中,他又感叹自己的命运。是啊,他和妻子苗氏,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淳于兰,十八,刚和西街的一个读书厚生订了婚,二女儿淳于莹,十七,明确说,一生不嫁,只愿在家孝敬父母,三女儿淳于仙,十六,聪明伶俐,时常练剑,一身的侠气。
事情紧急。三女儿淳于仙拿过自己的那柄宝剑,安慰爹爹:“爹爹莫怕,一会儿,等那官兵找来,我跳出去和他们拼了!”
“仙儿,你就别瞎说了,即使你武艺高强,你能打得过那一群官兵?”淳于贤恳求,“好女儿,爹爹惹的祸已经够大,你若再硬拼,岂不是要葬送了咱全家?”
“是啊仙儿,你一定要听你爹爹的!”母亲苗氏在一旁哭劝。
“三妹,我不能让你出去跟他们拼!”大姐淳于兰一步走过来挡在淳于仙的前面。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淳于仙把剑扔在地上,赌气道。
“爹,你还是赶快逃出城吧!趁官兵现在还没有找来,你先逃到南山,明天我们再去和你汇合,到时候,我们一家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青州!”淳于莹出主意说。
“对,二妹这个办法好,爹,你快逃吧!”淳于兰一拽爹爹的衣服,催促道。
淳于贤叹口气:“我逃走是小事,可你们呢,万一官兵把你们抓走,我一个人还活什么?!”淳于贤舍不得妻女,担忧她们的安危。
正在这时,大门外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在敲门。
坏了,难道是官兵?淳于贤和妻子的眼神都迅速从窗口盯向大门。三个女儿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兰儿,开门,是我!”听声音,是西街后生席慕春,也就是淳于兰的已订婚对象。
“爹,是慕春,我要不要去给他开门?”淳于兰问爹爹。
“去吧,他不用防。”淳于贤放下警惕,“这个时候,不知他来干什么。”
“哎,我这就去。”淳于兰拍拍身上的灰尘,跑出去打开大门,和席慕春一起走回来。
席慕春一脸沉重,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淳于仙急了,用脚踢了一下席慕春:“姐夫,你跟我说实话,你突然跑来我家,是不是要退婚?”
“是。”席慕春终于开口,同时,泪水也流了下来。
“为什么?你突然得了疯病?”淳于兰愤慨,质问。
“兰儿,我爹说了,你爹打了米粮官,肯定会连累我们家的,还是把婚退了,这样对两家都好!”席慕春说着,慢慢从袖筒里抽出一纸退婚书递给淳于兰。
淳于兰接过退婚书,趴在炕上呜呜大哭,真是家门不幸,墙倒众人推。
淳于仙一把掐住席慕春的脖子:“你们席家真不是东西!你们这是见死不救!落井下石!欺人太甚!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席家人都忘了吗?!当年你爹爹落难,要不是我爹爹冒死相救,你爹爹早就见了阎王了!哪还有你读什么书,求什么功名!你这种人,即使中了状元,也是一个不为民做主的贪官、恶官!如此心狠,我大姐不嫁也罢!免得玷污了我们淳于家的世代英名!”气愤难抑,淳于仙把席慕春拖到大门口,往外赶,“滚!滚出我们淳于家!永远别再让我们见到你!否则,即使我留情,我的剑也不留情!”
席慕春满面羞愧,迈出大门,跪下来冲里面磕头,算是从此了断一切。
这时,淳于莹跑过来,冲外面唾弃了几口,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姐妹俩回到正房,淳于仙劝大姐:“姐,别哭,别难过,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改日,我托媒人给你找一个比席慕春更好的!他席慕春算什么东西,还读书人呢,心肺都读没了!”
“三妹,你别骂了,我隐约觉得慕春有难处。”淳于兰仍对席家抱有一线希望。
“姐,你别傻了,难处?他退婚书都给你了,还有什么难处?”淳于仙急迫,“姐,你醒醒吧,你不要再去想席家,眼下,你要明白,我们救爹爹要紧!”
“可是……”淳于兰一低头,泪水奔流。她跑出正房,去了三姐妹平时住的西厢房。
淳于莹问:“仙妹,你真是聪明,你是怎么看出席慕春是来退婚的?”
“这还用问,他一进来,脸上就写着。”淳于仙仍旧愤愤然。
“哦,没了他们家的帮助,我们该怎么救爹爹?”淳于莹一脸担忧。
“要不我们全家先藏到那眼枯井里,躲一阵儿,反正下面有个大洞。”淳于仙建议。
“嗯,这个主意甚好。”淳于贤点点头,决定采纳小女儿的建议。可是,就在他刚要喊去了西厢房的大女儿淳于兰,院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传来一阵呼喊:“对,就是这个院子!就是这个院子!这就是淳于贤的家!砸门!砸门!”
坏了!官兵找到这儿了!
淳于贤一时老了许多,脸色苍白,没了任何主意。
这时,大批官兵砸开院门,手持刀枪、弓箭,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