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唐子文正在租住的小院里给一个患腰腿疼的老妇人看病,突然,一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黑脸男子吵嚷着跑了进来,说是要找神医唐子文,他要看病。
林彩云以为来者是一个疯子,急忙往外赶。唐子文拦住说:“慢,要他说。”
来者自报家门:“唐神医,粗人吕兴,年方三十,听闻唐神医医术高明,能治百病,所以,我慕名而来,恳求唐神医给我看病!”
唐子文审量着吕兴,笑笑:“那你是何疾?只管说,只要是病,总会有个医治之方。”
吕兴说:“人不欺病,病却欺人。其实,我一无内患,二无外伤,只是太贫穷了,你可会治贫?”
唐子文一愣,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病人。他低头沉思,久久没敢回答。
床上,那老妇人急了,冲吕兴吼道:“你这人真是厚颜无耻,放眼天下,医生只管治病,哪能治贫?”
话音刚落,唐子文不急不躁,说道:“这位大娘,贫也是一种病嘛,长在身上,身心受苦,既无佳肴滋补,又频添忧愁,时间一久,元气大损,人也就悻悻落世。”转头,他对吕兴说,“其实,要治你的这个贫也不难,我看你人高马大,力气不小,只要你根据我的医方行事,我保你不久后,不但会脱贫,而且还会成为一个小财主呢!”
“是吗?我的天哪!”吕兴喜出望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唐神医,您说吧,我全听您的!只要脱了贫,您就是我老子!”
床上,那老妇人扑哧一声,笑了,她霍地从床上坐起,腰腿儿也不疼了。她坐在床沿,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准备认真听听唐子文的“治贫药方”。
唐子文说:“吕兴,你只要去南山挖十万株柴胡藏于家中,不久后,你自然会成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人也。”
“这——”吕兴大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唐神医,这能行吗?”吕兴开始结巴,他不是很相信唐子文的这个“药方”。他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
床沿上,那老妇人也头脑发晕:难道那柴胡是黄金所变?她如堕入五里云雾。她感觉这挖柴胡与治贫是风马牛不相及,打死她,她也不信!
一旁,林彩云虽知道那柴胡是药材,但唐子文一下子要吕兴挖十万株,就这么一个青州小城,哪辈子才能用完?但她看见唐子文满脸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在和吕兴开玩笑,她暗暗觉得,唐子文既然这么说了,那这里面,就一定有他的奥妙和道理。
果然,吕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当天就扛上铁锨去了南山。为了免得来回奔波,过于劳累,他干脆住在了山上。这样,他白天四处挖柴胡,晚上则睡在挖来的柴胡上,饿了,他采山果吃,渴了,他喝山泉水。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十天后,他顺利地挖到了十万株上好的柴胡,他一趟趟背回家,藏于一间干燥的土屋,然后,他跑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唐子文。
唐子文听罢,告诉他:“吕兴,你的贫病即将被我治愈,从现在开始,你每日呆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我想,很快就会有人去给你送银子的。”
吕兴欣喜,回家等着去了。
没过几天,有人来买柴胡。又过了几天,人数突然暴增,且门外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吕兴高兴不已,暗暗佩服和感激唐子文给他找到了一条脱贫之路。等柴胡卖完,他手上居然有了几百两银子,于是,他立刻用这些银子买下一家客栈,并雇了几个伙计,从此,他天天有银子进账。他富了,果真成了一个小财主。
大恩当报。高兴之余,他买了一份厚礼,提在手里,专程去看唐子文,并探问唐子文这柴胡之中的奥秘。
唐子文谢绝了吕兴的厚礼,但他把挖柴胡的奥秘告诉了吕兴——
原来,不久前,唐子文在日常的接诊中,突然发现有很多儿童都患了疟疾,这种病是一种传染病,他预测,疟疾可能会在青州城内蔓延,而治疗和预防这种病,离了药材柴胡是万万不行的,又加上此时已到了该收获柴胡的最佳季节,所以,他灵机一动,就给吕兴开了那样一个奇怪的“治贫医方”。当吕兴把柴胡挖回来,果然,城内的疟疾病人越来越多,于是,他在给这些患者开药时,都建议他们去买吕兴新挖的柴胡。这样,吕兴的“贫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他彻底治愈。其实,他之所以如此巧用心计,也是想通过此事告诉吕兴,人若脱贫,只能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和付出艰辛的汗水。
唐子文可谓用心良苦!
吕兴跪地叩头,感谢唐子文改变了他的贫穷的命运,他发誓,从今以后,他要把开客栈赚来的钱每年都拿出一部分,去救助那些还在贫穷的人们。
唐子文听后,很欣慰,告诉吕兴:“你知道这柴胡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吗?”
“不知道。”吕兴摇摇头,“这柴胡还有一个故事?”
“是。”唐子文说,“非但还有一个故事,而且你听了,更加获益匪浅!”唐子文从头细说,“其实,柴胡之名的由来,是有一个传说的,从前,有个地主,姓王,家有两个长工,一个姓柴,一个姓胡。一天,姓胡的病了,发热、发冷,地主生气,就把他赶出了家,然而,姓柴的见状,一气之下也走了,路上,两人四处乞讨,一日,到了一深山,姓胡的躺在地上实在走不动了,姓柴的叫他坚持,他去给他找些吃的。可是,姓胡的由于肚子太饿,就顺手拔了身边的一种草的根入口咀嚼,谁知,没多时,他居然感觉身体舒服,有了一些力气。等姓柴的回来,他把此事一说,姓柴的觉得,此草肯定能治病,于是,他又拔了一些给姓胡的吃,果然,胡的病很快痊愈。从此,二人便开始用此草给人治病,并给此草起名为‘柴胡’。”
“哦,我明白了,心善者必得好报!”吕兴领悟说。
“是,对的,所以,你好好去干吧!”唐子文鼓励道。
“是,我一定牢记唐神医的话,努力行善,做好事!”说完,吕兴再次给唐子文叩了几个感谢的头,起身回客栈,继续赚钱,做好事去了——
一天,唐子文正在家伏案翻阅医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唐子文一怔,还没等让林彩云出去察看,一对西岭村的谭氏兄弟搀扶着一个老太太已走到屋内。老太太弯着腰,双手捂胸,样子十分痛苦。谭老大一见唐子文,立刻喊道:“小神医,后母腹痛难忍,食水不进,求小神医给她医治医治吧。”唐子文说:“好!”一旁,林彩云扶老太太坐到一个竹椅上。唐子文快速看了几眼老太太的表情,然后,开始给老太太诊脉,诊完后,他说:“老人家并无大碍,只是脾胃不适,胃脘疼痛。这样吧,我给你们开几味药,拿回去后立刻给老人家煎好服下,这样不出数日,老人家自然不再疼痛。”
谭氏兄弟感激不尽,跪地磕了两个响头:“谢谢小神医,谢谢小神医!”
林彩云拉起他们。唐子文展开一张,准备写药方。这时,谭老大说:“小神医,我一直有一个困惑,为何后母在我家,便无这个症状,但去了村南的弟弟家便经常会有这个症状?”
林彩云说:“这个事儿很明显,这说明你待你后母如亲娘,你弟弟待你后母猪狗不如。”
“冤枉!”谭老二泪水飞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从未虐待过后母!”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彩云质问。
“此事我也惊奇,不知是何原因。”谭老二望着后母,“母亲大人,你要给儿子作证,我从未虐待过您,大哥之言,是在说我不孝顺后母,虐待后母,此事若在四乡传开,儿子无脸再活在这个世上!”
老太太忍着腹痛:“小神医,我两个儿子的话都没有说假,确实如此!”
“他们都没有虐待过你吗?”林彩云还是不放心。
“没有,都没有,我两个儿子虽非我亲生,但待我都很好!”老太太肯定道。
“这就怪了?”林彩云很是迷惑,“子文,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唐子文想了想,笑道:“我想,这几味药我不用开了。”
“为何?”林彩云更加迷惑。
唐子文说:“因为我已知道答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大的家里一定有一棵檀香树。”
谭老大急忙说:“小神医妙算,我家院子里确实有一棵古檀香树,可这和我后母的病症有何关联?”谭老大满头雾水,猜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谭老二说:“我家虽然没有檀香树,但我一直待后母如亲娘一般!”
“这个我信,非常相信!”唐子文点点头,肯定道,“你后母的病不是因为你不孝!”
“小神医,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谭老大很着急。
唐子文说:“原因就在你家这棵檀香树上。其实,要治好你后母的这个病也必须用檀香做药引的,你母亲在你家,经常闻到这棵树的气味,自然不会犯病,但到了你弟弟家,那里没有这样一棵树,所以就会经常发病。”
“哦,原来是这样!”谭老二恍然大悟,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说后母怎么一到我家住便犯病呢,原来因为我家没有这样一棵树。”他恳求唐子文,“小神医,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唐子文沉吟了一下:“嗯,这个问题要解决也不是很难,但不知你们二兄弟都愿不愿意。”
“您请说。”谭老大急迫道。
唐子文说:“从今以后,老太太常住老大家,老二每月送去一些米面、银钱即可。”
“这个办法太好了!”谭氏兄弟万分高兴,各说了一声谢谢,一起搀扶着后母回家去了。
隔日,唐子文和林彩云出外行医,路过西岭村,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正在盖房。这时,屋顶上的一个年轻后生老远就认出了唐子文,他嚷道:“大家看到没,等那个矮奴走近,我就从这屋顶上跳下去装死,我要看看他的医术是真是假。”众人齐声说好,都等着看好戏。
眨眼,唐子文和林彩云各背了一个小包袱走到屋前,他刚要向众人打招呼,屋顶上猛地跌下一个人来,此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没有再动。唐子文走过去,众人人也都围上来。唐子文看了一下这个年轻后生的脸,摇摇头:“唉!他已经死了,已无药可救。”话音刚落,众人哈哈大笑。
唐子文困惑:“你们笑什么,这位后生一定是才吃过午饭,所以,食物充满了肠胃,从这么高的屋顶上跌下来,肠胃已经摔爆,破裂难医。”众人仍旧大笑不止。一个半老头半信半疑,俯下身用一根手指试了试后生的鼻息,发现唐子文说的是真的,后生果然摔死了。众人伤心不已,把后生死前的几句话说给唐子文,唐子文长叹一声:“唉——呜呼!悲哉!悲哉!人之生命,岂可开玩笑!”众人沉默,从心底里无比佩服唐子文!
当日,此事传到了一个黄财主的耳朵里,他找到唐子文,言称自己患了重病,心中烦闷,不思睡眠,多日来,身体日渐消瘦,茶水难进,已请了数十位江湖郎中,但都未能治好。唐子文看着黄财主的脸,确实,此人面黄肌瘦,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他给黄财主诊了诊脉,凝眉道:“黄老爷,你的病只有一种办法可医,但不知你自己是否愿治。”
黄财主大喜,急忙说:“我愿意,我愿意,请神医快快告诉我。”唐子文说:“请黄老爷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一块一尺见方之石,每日不停地从你家院里的东墙根搬到西墙根,再从西墙根搬到东墙根,这样不出几日,你的病一定见好!”
黄财主听罢,眉头紧皱,直摇头。活了这么大岁数,只听说世间医者有药到病除之术,还从未听说过搬石头能治病的事儿。一时间,他很怀疑唐子文是不是在故意戏弄他,怕他是个财主,抠门,不给钱。但看到唐子文满脸严肃,不像说笑,又耳闻今日之奇,也只好按他的办法去做了。
翌日,黄财主开始搬着石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一心想治好自己的病,忘了收租,忘了催税,什么事儿都不去想了,任何事儿都不去管了。几日过后,他精力充沛,病症皆无,俨然一个青壮年。他满怀喜悦,找到唐子文:“小神医,说来真是奇怪,缘何我搬搬石头就治好了我的病呢?”
唐子文含蓄一笑:“黄老爷贵人忙碌,你得的这种病,叫做心劳过度,你每日里费尽心机,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发大财、发横财,一不锻炼,二不劳作,时间一久,势必心亏身虚,心悸不眠。我让你搬石头,就是要调节你的脑力与体力,让身体一切恢复平衡,体力运动乃生命之本,我劝你日后不要再为如何发横财苦思冥想。”黄财主感动,领悟,谢过后,回家做好事去了。
傍晚,唐子文到屋后的邻居家去串门,刚推开半掩的门,女主人一盆污水泼出来,正好泼在他身上。
女主人见污水泼到了唐子文身上,急忙抱歉:“唐神医,实在对不起,笨妇有眼无珠,还请您见谅,到屋里去我找一件干净的衣服你换上。”
唐子文摆摆小手:“不用,不用,无心之过,谁也不能怪。大嫂莫惊,既然是水,贴在身上,一会儿就干了。”唐子文走进房里,男主人正在喝茶,见唐子文来了,急忙起身让座。
唐子文示意不要客气,抬头看着男主人的脸,突然说:“大哥,今夜你怕是有生死之危!”
女主人闻听,立刻气恼:“子文,我不就是泼你一身水吗,如此无心之错,你也不该这样诅咒我家男人。”她一指门外,“我家贫寒,不适合你来串门,你还是走吧。”唐子文很着急,欲解释,但女主人大动肝火,一直往外赶。没办法,唐子文只好走回家去。
夜里,唐子文躺在床上,一直没睡,两只耳朵,仔细听着后邻的动静。午夜时分,后邻的大门一响,传出一阵哭喊。唐子文大叫不好,急忙起身,跳下床,跑到后邻家。女主人看见唐子文来了,一把拉住他,求他赶快救救她的丈夫。唐子文跑进正房,看到男主人正躺在地上,一面喊着肚子疼,一面满地打滚……
唐子文给他检查了一下,对女主人说:“大嫂,你丈夫现在这个症状,是患了绞肠痧,傍晚我来串门时,就发现他气色不好,有些不对。”
“哦!”女主人惊讶,说不出话,有些后悔傍晚赶走了唐子文。
唐子文镇静道:“大嫂不用担忧,也不用害怕,待我给大哥治疗一下就无事了。”说罢,唐子文开始为男主人按摩,并用一根竹筷在他的几个穴位上狠狠顶了几下……时间慢慢过去,男主人的腹痛渐渐消失。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泪流满面,从这一刻起,两人在心底里时刻为唐子文和林彩云默默祈祷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