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文依旧沉默,泪水流了下来。夜风吹过,往事涌上心头。
林彩云没再问,怕深深刺痛唐子文,她安慰道:“子文,我不会欺负你的,不会做那种伤害你的事的,你身为矮奴,虽然随时都有可能被任何一个女子那样欺负,可我,绝不会的,在我心里,我欣赏你的才学,佩服你的智慧!”
唐子文很感动:“小姐,谢谢你,谢谢你这样待我,我虽不幸,遇上你,是我之幸!”
林彩云抱紧唐子文:“子文,别这样说,你之不幸,罪在林家,我要用我的一生,好好补偿你!”
两人都哭了,紧紧抱在一起,痛苦和幸福,在彼此的血液里流淌。
次日一早,按轮流,唐子文今日要被林逸云接去。吃过早饭,林彩云和唐子文坐在小院里的花台上,静静等待林逸云。果然,伴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林逸云来了。
林彩云问:“七姐,今天你打算带子文去哪儿玩?”
“这与你何干!”林逸云傲慢地一撇嘴,“今天天气甚好,我准备带矮奴去龙潭湖那边玩,那儿有水草、小船……我们一起捉鱼、捞虾……”
林彩云一脸忧郁。
林逸云刺激道:“方才,我听一丫环说,昨日里矮奴就是用一条鱼儿治好了二姐的歪嘴,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虽说矮奴今日是我的,但你要跟着,我也不会怪你。”
林彩云强迫自己一笑:“那谢谢七姐了,不过,那儿湖深草厚,且经常有怪兽出没,我们一些女孩子去那儿玩,是不是很危险?”她回头看看唐子文,“假如遭遇怪兽,别人跑了,子文可跑不了,他身材小,跑得慢。
“你胆子比针眼儿还小!”林逸云满脸不高兴,“你爱去不去,别在这儿咒我们!再说,鲁小蒙也去,我们怕什么啊?他个儿那么高,我们怕什么怪兽啊?真是的!”说着,她走过去一把拉起唐子文的一只小手就要向外走。
林彩云拦住:“鲁小蒙真的去?楚玉山也去吗?”
“去,都去!”林逸云不耐烦,“不光他俩去,大姐、六姐、晚晴、如意,很多都去呢!”
“那我也去!”林彩云终于下了决心。她主要担心唐子文的安危。
“好,那我们快走吧,他们可能都在府外了。”林逸云拉着唐子文的手前面走去。
林彩云回房匆匆收拾了一下,急忙往府外赶。刚到府外,鲁小蒙摇着一把折扇走了过来:“八小姐,天上没你这朵彩云不漂亮,地上没你这朵彩云不艳丽,你若不去,我也不去!”鲁小蒙的折扇上是他自己画的一幅山水画,清雅,韵味深长。
林彩云吟吟一笑:“我非仙女,有那么重要?你既已答应了七姐,还拿我说事。”林彩云看着唐子文,“我是因担心子文,所以才要跟着,我真怕那儿会冒出一个怪兽伤害到他。”
“哦,原来如此。”鲁小蒙表情微微一颤,“莫怕,要是怪兽出来,有我呢!”他注视着林彩云秀美的容颜,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他看出来了,林彩云很喜欢唐子文,而这种喜欢,不是林府其他小姐那种“欺负”之情。而他,早已深深喜欢上林彩云,且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只是,他从未敢在林彩云面前表露过。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很矛盾,不知自己是该祝福唐子文,还是要嫉妒和憎恨唐子文。人,有时真的很复杂,很苦恼!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林秀云看见鲁小蒙正满面春风地和林彩云说话,一股恨意之火在心底燃起。她缓步走过去:“小蒙,莫非你看上我家彩云了?要是看上了,你可要早点儿叫你爹爹来提亲,晚了,等我爹爹做上道州刺史,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小姐说笑。”鲁小蒙彬彬有礼,“缘何林员外做上刺史,我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好笨!”林秀云香气惹人醉,“那时,你们鲁家自然更不如我们林家了,爹爹岂能选你为婿?”林秀云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情感,“不过,爹爹不选,也许会有其他小姐选,比如我。可是,你总对我不冷不热,气死我了,我恨死你了!”林秀云有暗示,有表达。
“天哪!”鲁小蒙陷入一阵慌乱,急忙冲林秀云一笑,转身,追赶林彩云去了。
林秀云满腔无奈,脸上挂着伤感和不悦,一提长裙,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
这时,林巧云从府门口走了出来。早上,当她从丫环那里得知矮奴给林紫云治好了疯症,连歪嘴也治好了,她气得差点一头撞死!
孟如意闻到林巧云身上有一股酒气,关心道:“四小姐,你又偷喝老爷的酒了?”
“你少管,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龙潭湖。”林巧云的舌头在打颤。
“好啊!”孟如意轻松道,“虽然已去过多次,但和大家一起再去玩,还是很高兴!不过,你喝了酒,很容易跌进湖里,万一丢了性命,老爷肯定要打死我!”孟如意犯了愁,打算扔下林巧云,赶快跑向龙潭湖。
可就在这时,府门口人影一闪,走出来一个穿一身红衣服的女子。
两人同时看到,都吃惊不浅,林巧云更是吓得瘫倒在地!
原来,一个大大的奇迹冲击了她们的视线——林紫云脸上的一个个大麻子,一个儿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美若天仙,干干净净、白皙而又温柔的脸。
这太神奇了!这还是那个林紫云吗?孟如意在心里惊呼。
林巧云张大嘴,不知所措,感觉是在梦里。
孟如意慢慢镇静下来,忐忑道:“二小姐,你一夜之间,做神仙了?”
林紫云傲慢一笑:“如意,你这丫头,从来就看不起我,我提醒你,我可不像那些心肠极坏的女人,整天祈求法术,暗中害人。我告诉你,是我的一颗善心,感动了上苍,老天施恩于我,悄悄祛除了我的大麻子。”
“哦,那恭喜你了。”孟如意心里想,看这情形,一定是昨天唐子文在给林紫云治疯症和歪嘴时,那奇异的催眠术和鳝鱼血,一夜之间,发挥了作用,祛除了林紫云与生俱有的大麻子。唐子文太神了!简直如华佗在世!他大概也没想到,这真是歪打正着,让林紫云因祸得福。
林紫云异常得意,低头看着林巧云,语气嘲讽:“妹妹,我突然变漂亮了,吓掉你的魂了?那你可别怪我,谁叫你心魂不正!”
“你!”林巧云从地上爬起来,反唇相讥,“二姐,你甭得意,黑麻雀变成了金凤凰,原来还是个黑麻雀!说不定,一夜之间,你还会变回去!”看到林紫云貌美如仙,林巧云在心里诅咒林紫云快死!
“好你一张乌鸦嘴!”林紫云气得红唇颤抖,“你少咒我!”举手,她要打林巧云。
孟如意急忙拉架:“二小姐,你突然变漂亮了,这是一件大喜事,你先回府,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小姐和鲁小蒙他们。”
“好,你去吧。”林紫云不再生气,和颜悦色,“你去告诉他们,就说二小姐突然变漂亮了,像个金凤凰。我敢说,林秀云那个坏女人听了,肯定要气得跳湖!她那人,嫉妒心强。你再仔细看看,现在我们八姐妹,除了彩云,就属我最漂亮了!”
孟如意怕惹事,低声说:“小姐,我眼笨,还真没看出。”
“那是,要不然,你就是小姐,我就是丫环!”林紫云斥责。
“是,小姐说得是。”孟如意向后轻轻退去,不敢再言。
一旁,林巧云暗骂林紫云脸皮厚。她真想给林紫云几巴掌,把她嘴打歪,脸打丑。
姐妹俩四目相对,敌意重重,恨意重重,都恨不得吃了对方!
趁这个空隙,孟如意一转身,向龙潭湖跑去——
不一会儿,孟如意匆匆跑到了龙潭湖。
不远处,树影摇曳,大家都在水草里抓斑点蝾螈。
蝾螈长得像有脚的小蛇,本地的少年都喜欢抓来养在家里玩。蝾螈喜欢栖于山麓水潭中或水流缓慢的山涧里,因为这些水域的水较清澈,水中往往长有水草。捕捉蝾螈必须到有这些水域的地方。在一年四季中,蝾螈没有明显的冬眠蛰伏现象,所以什么时候都能捕到。
孟如意走近大家,头上的汗,引起了林秀云的注意,她问:“如意,你怎么才来,是不是早上没吃饱,又去偷吃了?”
大家一阵笑。
孟如意累得气喘吁吁,招呼说:“大家都别笑,听我说,二小姐突然变漂亮了,她脸上的大麻子被唐子文给治没了!”
大家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相信。各自的表情,就像被糊上了一层泥。但随即,大家又开始笑,都以为是孟如意来晚了故意找话题。这次,连一向睿智的唐子文也没往深里想,他觉得,孟如意肯定是在说笑,她向来喜欢说笑。
可是,孟如意跑到林秀云的跟前,着急地说:“大小姐,这是真的!你要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看看,二小姐还说,她现在是你们八姐妹中,除了彩云,就属她最漂亮!”
林秀云彻底惊呆,眼前一晕,整个人差点儿栽到深深的湖里。
一旁,鲁小蒙有些纳闷,脸上闪着疑惑:“如意,前天二小姐还在发疯,嘴也被大小姐打歪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漂亮了呢?神奇,真是神奇!”
孟如意摇摇头,轻怪鲁小蒙:“你整天就知道满村子里做好事,在你那画房里画画,哪知道府上所发生的一切。”
鲁小蒙憨笑,看向林彩云。
唐子文仰头问孟如意:“二小姐真的变漂亮了?”
“是。”孟如意肯定道。
唐子文震惊,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他碰了碰林彩云:“小姐,你要回去看看吗?”林彩云茫然地摇摇头。此刻,她隐约猜想,可能是昨天唐子文给二姐治嘴时用的鳝鱼血和她的一次次猛打,让二姐突然变漂亮了。这是件好事,值得庆贺!
唐子文低头沉思,分析林紫云突然变美的原因,他意识到,这是鳝鱼血和林彩云的猛烈抽打,相互起的作用。这是个意外,更是个奇迹。回去后,他要把这个新发现的方子写进《唐氏医录》。
然而,水草中,听说二姐突然变美了,一脸麻子没了,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六小姐林雅云从内心里有些受不了。她情绪失控,疯叫一声,拼命在水草里奔跑……她越跑越远,前面,是一片丛林,湖水,从中间流过,汇流到其它江河。
林逸云看六姐似突然疯了,急得在后面直喊:“六姐,快回来,别往前跑了,那里面有怪兽!”
林秀云也声嘶力竭地喊。林彩云站在一个草堆上,踮起脚,向前望,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一旁,矮小的唐子文紧紧地拽住她的衣服。
但是,林雅云继续往丛林里跑,对谁的呼喊也不听。
林秀云急了,不能眼看着六妹去葬身丛林,她呼喊楚玉山:“玉山,你身材高,你快去追六妹。”
“我不去。”楚玉山一扭头,“我胆小,我怕怪兽。”
“你!”林秀云怒了,“你真不是个男人,白在我们家吃了这么多年饭,白眼狼!”
“我就是不去。”楚玉山低声说,“我又不喜欢她,所以我不去。”
“你!”林秀云气得上牙打下牙,“你真是个畜牲!她要是说晚上去你房里,你大概就会说喜欢她了。”她走过去,一推楚玉山,“那你说,你喜欢谁?”
楚玉山不气不恼,傲慢道:“你们八姐妹,谁最漂亮我喜欢谁。”他简直有些厚颜无耻。
孟如意偷偷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林彩云,冲楚玉山说:“那你肯定要喜欢二小姐了,她现在突然变漂亮了,你会动心的。”
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罢,林秀云斥责孟如意:“你还在这儿说笑,你没看到六小姐有危险吗?还不快去追!”
“是!”孟如意立时严肃,急忙挽起裤腿,踩着水草,要去追林雅云。
也就在这时,鲁小蒙突然跳过来拦住说:“你一个女孩子,前面有危险,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我去追!”说着,鲁小蒙踩着水草,快速向前追去。
孟如意很感动,关键时刻,还是鲁小蒙侠肝义胆。
鲁小蒙快步跑进丛林,到处湿辘辘的,脚下,一片泥沼,两旁,不高不矮的树上还往下滴水。
鲁小蒙拼命呼喊:“六小姐——你快出来——里面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