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水蛇遍地,不时,从鲁小蒙的脚面上穿过。他有些怕,但为了救林雅云,不能退缩,也不会退缩。向来,他关心别人总是胜过关心自己。这是他从小性格的正义使然。
天空,一只巨大的老鹰在盘旋,像是要俯冲下来吃人。
鲁小蒙试探着,继续向前。突然,他猛听到丛林里传来一声怪叫,他吃了一惊,难道是怪兽来了?他急忙把身子向后一退,躲到一棵树后。为了以防万一,他用眼神迅速在周围寻找可能的应变武器。说来也巧,就在脚下,居然横躺着一把打柴的砍刀,旁边,还有一堆骷髅和白骨。显然,这是一个打柴的农夫命丧于此。他拿起柴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再次一边呼喊,一边继续向前。
猛地,前面树丛间出现一层水雾,隐约间,好似还有一团红衣在飘动。
难道,那是林雅云?
鲁小蒙小心翼翼,轻声喊道:“雅云,雅云……”接连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回应。他慢慢靠近。可是,就在他快要靠近时,薄薄的水雾中猛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怪叫,声音恐怖而又惊悚。他弯腰,握紧柴刀,双眸,环视左右……慢慢地,当他走近,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水蛇缠在了林雅云的双腿上,她吓得脸色苍白,喊不出话来。情况紧急,他一刀砍去,把水蛇拦腰砍成了两节。接着,他一把拉过林雅云:“六小姐,你没事吧?”
没了危险,林雅云渐渐缓过神来,她摇摇头,颤抖着说:“我没事,我们快出去吧。”说着,两个人手拉着手,准备快速逃离这可怕的丛林。可是,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两个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随即,一只全身雪白长着像三个狗头的怪兽朝他们扑来。两人惊慌,各自抱住了一棵树。
怪兽的恐怖模样,让两人颤栗不止!
不能等死!
鲁小蒙举起柴刀,冲怪兽狠狠地砍过去!
“怪兽,我叫你吃人!怪兽,我叫你吃人!……”
一刀刀,砍向怪兽。
这时,躲在树后的林雅云担心地喊道:“小蒙,小心!别砍死它,砍断它的腿就好。”
“哎,我知道了。”鲁小蒙答应着,运足力气,手中的刀,继续砍向怪兽。
怪兽的身躯并不大,也就有半岁小牛那么大。但它的三张利嘴,却可以同时撕咬三个地方。这是极其危险和致命的。
此时此刻,鲁小蒙为了救林雅云,也为了自己的安危,他一扫原本的书生气质,变得胆大而勇敢。突然,他的一只脚被一条水蛇缠住,他打算挥刀砍去,怪兽却不时地发出怪叫,围着他直转……
不远处,林雅云吓得抖成一团,眼睛已不敢张开。
千钧一发,从树林外隐约传来唐子文的呼喊:“六小姐——鲁小蒙——”
奇迹出现。听到唐子文的呼喊,怪兽居然围着鲁小蒙犹豫起来,看样子,似乎要放弃攻击和吃他。机会难得,鲁小蒙没有犹豫,挥刀快速砍死缠在脚上的水蛇,然后,又挥刀砍向怪兽……怪兽有些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后臀部被鲁小蒙砍去了一块肉。鲁小蒙挥刀欲再砍,身后传来林雅云的阻拦:“小蒙,别砍了,放它走吧。”鲁小蒙停下刀,怪兽仓皇跑进了丛林……
两人顺利脱险,各倚在一棵树上惊魂不定。彼此的眼神对视,都笑了,劫后余生的笑。丛林里,雾气越来越重。鲁小蒙问:“六小姐,你没事吧?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要不,那怪兽若再回来,我们就没命了。”
林雅云点点头:“嗯,我听你的,小蒙,今天要不是你,我怕是就没命了。”
鲁小蒙乐观地说:“没事,六小姐福大命大,自有神灵相助。”
林雅云笑了:“小蒙,你的嘴好甜,比那个楚玉山会说话多了。”
“他是谨慎。”鲁小蒙拉着林雅云的手,两人往外走,“人各有志,性格也不同,比如你们‘八朵云’,有的豪爽,有的婉约,有的温柔……”
“有的寂寞,有的喜欢折磨矮奴。”林雅云打断鲁小蒙,插话说。
鲁小蒙无语,脸上憨憨一笑,内心里深知唐子文的苦。
两人走出丛林。停下来歇息。林雅云脸一红,犹豫道:“小蒙,你在你们鲁家也是个公子,你怎么一直愿意呆在我们林家?你看上了我们八姐妹中的哪一个?是大姐?是彩云?是那个才没了大麻子的二姐林紫云?”
“我……”鲁小蒙立刻紧张,“我喜欢你们林家山庄,所以就不愿离开了。至于喜欢谁,听我爹爹说,他会来向你爹爹提亲的,究竟是哪一个,到时,你自然会知。”
“哦,是吗?”林雅云满脸兴奋,“我真希望你爹爹提的是我。”不过,随之,她又担忧道,“可现在,我二姐也变漂亮了,我真怕你爹爹会提她。”
鲁小蒙叹口气:“一切都很难说,我相信缘分,无缘难成婚配。”
林雅云很失望,“哎呀”一声,眼前一黑,晕倒在鲁小蒙身上。
鲁小蒙一惊,急忙抱住林雅云,又怜又爱。他把林雅云抱到一处草地上,轻声呼唤:“雅云,雅云,你醒醒,你醒醒……”
林雅云慢慢睁开眼,虚弱地说:“小蒙,我怕……我怕……”她想说,“我怕你娶了别人”,可她始终没有说出来。
鲁小蒙自然没有往那方面想,他轻声安慰:“六小姐,你不要怕,怪兽不会再来,它只喜欢呆在丛林。”
林雅云慢慢站起,责怪道:“你和那怪兽是同胞兄弟吗,它那么听你话?”
鲁小蒙笑道:“我和怪兽虽不是同胞兄弟,但我想,它不会再来。”
“真的?”林雅云有些心不在焉,“你不知道,我的心都被吓碎了。”她望向远处。
鲁小蒙笑道:“小姐莫怕,我们这就快回去,再走一段,就看到大小姐了。”
林雅云拉住鲁小蒙的一只手,不愿离开,她很感激鲁小蒙,有一种爱,在她的眼神里流动。
这时,林秀云和楚玉山他们跑了过来,看两个人都没事,林秀云很高兴:“小蒙,我们林家没白疼你,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六妹绝对被怪兽吃了。”大家向前走。
鲁小蒙不好意思地一笑:“谢谢大小姐的夸奖,改天,我给你画个像,也给六小姐画一张。”
一旁,听鲁小蒙这样说,林逸云的心里升起一团醋意和恨意。
不过,毕竟有惊无险。大家不再玩,开始往回走。
走到半路,唐子文突然想到自己父母的坟就在这附近,于是,他低声恳求林彩云:“小姐,越过前面那个小山包,就是埋葬我父母的坟,我想过去给他们磕两个头,以尽一份做儿子的孝心。”
林彩云泪水流了下来。她非常悲痛,安慰说:“子文你别急,我们故意落在后面,然后再去,不然,被林逸云察觉,我们可能去不了。”唐子文点点头。
两人故意放慢了脚步。
不多时,与前面的林秀云她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可是,今天唐子文的轮流主是林逸云,她看妹妹林彩云和唐子文迟迟没有赶上,心生疑惑,以为妹妹要霸着矮奴,只一个人玩。于是,她匆匆返回,走到林彩云近前,质问:“妹妹,你怎么和矮奴走得这么慢,莫非,你想把他藏起来,不让我们和爹爹再找到?”
林彩云非常气恼,但为了唐子文的愿望能达成,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七姐,妹妹没有这个胆,我深知大家都很喜欢子文,我哪敢私藏。不过,妹妹今天确有一事要代子文相求,他父母死的惨,就葬在附近山岗,子文很想过去拜祭一下,求七姐允许。”
“哦。”林逸云终算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把眼一瞪,怒斥:“不行!彩云,你疯了!他是个矮奴,此事若被爹爹知晓,你我肯定要挨骂。我不同意,回去!”
林彩云跪在地上,苦苦恳求。唐子文也跪下来恳求。
林彩云含着泪:“姐姐,我们都是人生父母养,人生一世不容易,我们做人不能太绝情,否则,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子文本来就很不幸,后又被我爹爹买来装进陶罐,制成矮奴,就更不幸!所以,恳请姐姐务必宽容,允许我带子文过去,让他尽一份孝心。”
林逸云的心也不是铁板一块,大概也是怕上天的报应,她把脸一沉:“那你带他去吧,不过,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们。”
“好!我这就带子文过去,我们一定快去快回,不会让姐姐久等。”林彩云站起身,拉起唐子文,快速向那个小山包走去。
身后,林逸云站在那儿,心里涌起一股特别的酸楚,作为一个人,她想到了很多。
渐渐地,林彩云和唐子文走到了那个小山包,触目所及,到处是一人多高的荒草。
还未看到父母的坟,唐子文已抑制不住心头思念父母的悲伤,泪水流了下来。
林彩云蹲下身,给他擦泪:“子文,别哭,马上就看到你父母了,到了坟前,我也要跪下来求他们原谅,若非我爹爹,你也不会这样悲惨。”林彩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上不停地滑落。
周遭,一片寂静。偶尔,从一棵歪脖树上,传来几声怪鸟的鸣啼。
有了前面的怪兽之吓,两个人都很警觉。唐子文用力抱住林彩云的腿,四处张望。他下意识地说:“彩云,难道这儿也有怪兽?”
林彩云环视左右:“不会,那怪兽只会在那片潮湿的丛林,这儿是个土山,没有水,它不会来这儿。”两个人继续往山包里走。一边走,林彩云一边推倒前面的一堆堆厚厚的杂草。越往里走,感觉气氛越恐怖。就在两个人快要接近小山包的中央位置时,突然,从前面厚厚的草丛中隐约传来一阵男人的哭泣声。林彩云顿感奇怪,低头问唐子文:“这儿怎么有个男人在哭,难道是在你父母的坟前?”两个人趴到草丛里,透过草丛的缝隙,向前观看——
哭声越来越大,哭得很悲伤,哭声里,似有几许忏悔和懊恼的无奈。
从背影看去,唐子文感觉这个男人有些眼熟,虽然只见过叔叔几次,但他那奇特的身形和模样,已牢牢印在他的心底。如果判断没错,这应该是自己的亲叔叔唐旺财。不过,他很纳闷,叔叔怎么突然跑来父母的坟前,莫名地哭泣,难道,是因为欠了别人的赌债,来诉诉苦?
这时,唐旺财嘴里念叨着些什么,而且还在用一只手打自己的脸。
林彩云碰了一下唐子文:“别出声,听他说些什么,这人很奇怪。”
唐子文低声说:“小姐,你没仔细看,他就是我叔叔唐旺财。”
“哦。”林彩云立刻表露出一丝惊讶,“他把你们姐弟都卖了,还有脸来哭,畜牲!”林彩云非常气愤,真想跑过去给唐旺财这个无赖几脚。
唐子文看出了林彩云的意思,制止说:“小姐,我们听他说些什么。”
林彩云点点头。
草丛中,唐旺财断断续续,哭道:“哥,嫂,你们就饶恕我吧,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投毒害死你们,可现在,我也得到了报应,我赌钱老输,晚上也经常做恶梦,我大概也快死了,你们就原谅我吧!”
哭声越来越大。断断续续,唐旺财类似的话重了一遍又一遍……
听到这儿,唐子文惊讶了,没想到自己的双亲不是因突发急症而暴亡,而是被自己的亲叔叔丧尽天良地害死了。他握起身边的一块碎石,真想跑过去,砸到唐旺财的后脑勺上!
同样,唐旺财的话,林彩云也听得清清楚楚。她无比惊讶,急忙用手捂住唐子文的嘴,低声劝他不要乱动乱喊,以免被唐旺财发现,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两人的轻微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唐旺财的察觉,他停止哭泣,静默在那儿,似在判断声音来源的方向。突然,他猛地转身,大声喊道:“谁!出来!”瞬间,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不长不短的利剑。
大事不好!
林彩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马上拉起唐子文,要快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唐旺财肯定比她和唐子文要跑得快。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等着唐旺财提剑过来杀他们?她低声问唐子文:“你叔叔发现我们了,我们该怎么逃?”
唐子文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地形:“小姐莫怕,我个子矮,我们先藏起来,等他过来,你就快跑,然后,我趁他不备,从后面把他推下山坡。”
“妙!真是妙!”林彩云低声夸奖唐子文。
一切都很紧张。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分别藏在厚厚的荒草中。
唐旺财一步步,走了过来,手里的剑,闪着寒光。
林彩云密切注意,大气不敢出。
唐旺财用剑砍倒几株杂草,吼道:“是谁?出来!难道你是那个矮奴唐子文?你不是在林府享福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谁和你来的?那个林彩云?你这坏小子,别看你道州乡试得了第一,可你依然是别人家的矮奴,不配再做我们唐家的人,我们唐家再也不会认你!你去死吧!”
凄凉的坟头旷野,唐旺财羞辱的话一句接一句……
草丛中,林彩云实在气恼,猛地站起身,怒喝道:“唐旺财!你真是一条狗!子文的父母要不是被你所害,子文要不是被你所卖,他能有今天的悲惨吗?你这个畜牲!”
“哈哈!”唐旺财看到林彩云,脸上露出狰狞,“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们,没想到果然是。快说,那个矮奴呢?我要抱他去换官,你爹爹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呸!不要脸的狗!”林彩云骂着,抓起一把荒草,朝唐旺财的脸上狠狠掷去。
唐旺财迅速躲开,立刻扑过来要摁倒林彩云,强暴她。
林彩云根据唐子文此前所说,没有再刺激唐旺财,立刻转身,朝小山包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