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机会来了。这日,苏臣和金芳乘轿去了林家山庄,说要去拜访林员外,商讨如何更快、更好地制造矮奴。
机会难得。苏臣和金芳的轿子刚出村,后面,高霞便唤来几个家丁,命他们砸破装顶天的陶罐,把顶天抱到她的眼前。
几个家丁知道大夫人的厉害,谁也没敢多说什么,立刻照办。
一会儿,高霞瞅着被抱到眼前的矮奴顶天,冷冷一笑:“小矮奴,今天,你别怪我狠,要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只怪你投错了胎,你要生来是一团白云,也就没了这些苦难。”
“大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矮奴?”管家侯七忍不住问。
“你问的正好,你说我该怎么处置?”高霞斜眼瞅着侯七。
“大夫人出身大户人家,饱读诗书,各种奇妙的想法自然不少,奴才实难猜到。”侯七察言观色,很会说话。
“算你这狗奴才会说话。”高霞很高兴,邪恶的脸上掠过一丝歹毒,她冲正浑身颤抖的顶天道,“小矮奴,今天我要效仿那汉代的吕太后,把你制造成一个人彘,我要让那个狐狸精一看到你就吓死!”
人彘,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剜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瘖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茅厕里。
这是汉代吕太后吕雉独家发明用来对付当时的戚夫人的一种酷刑。
“大夫人,您不能这样,老爷很希望将来能用这个俊秀的矮奴去换得一官半职或大批财宝,老爷觉得这小孩儿长得秀气、聪慧,故他和小夫人才极为喜欢!”侯七阻止。
“住口!这里没你这个狗奴才说话的份,滚!”高霞斥责。
“是,大夫人。”侯七退后,不敢再言。
“把这个矮奴抱到那块木板上,把他的手脚给我剁了!”大夫人命令。
“是!”抱着顶天的瘦家丁转身把顶天平放在不远处的一块厚厚的木板上,身旁一个独眼家丁快速去找来菜刀等,在大夫人的监督下,狠狠地残忍地剁下了小顶天的手和脚,并割下了他的鼻子,用竹筷剜瞎了他的双眼……凄厉的哭叫声划破了整个村子。
村民们知道这一定是苏老爷又在迫害矮奴,大家愤愤然,但谁也不敢去阻止,因为谁若敢去阻止或说一句令苏老爷不高兴的话,那这户人家全年就甭想再吃上一顿安生饭。
剁掉了顶天的手和脚,剜瞎了他的双眼,高霞又回房取来一种哑药,亲自灌进了顶天的嘴里:“我叫你哭,我叫你喊,这回你永远都不能再发声了。”然后,她又从地上找来几块小石子塞进了顶天的耳朵。做完这些,转身:“侯七,把这个人彘给我抱到猪圈里去,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你!”
“是,夫人。”侯七没想到大夫人比他还狠,他胆战心惊,急忙找来几把草药和几块白布,把顶天的伤包扎了下,把他抱到了后院里的猪圈里,并安排两个家丁好好看护、喂养。他知道,大夫人的目的,是要让老爷和小夫人看到,一个生气,一个也许立即被吓死。
两个家丁应命,只当这是养了一只小猪,丝毫没有半点同情。这真是经常跟着什么人,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思想和行为。
傍晚,苏臣和金芳回来了,突然听了管家的一番慌慌张张的陈述,两人赶忙跑到后院,当目睹猪圈里的满身血污、半死不活的“怪物”,都吓得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平时,苏臣害人无数,这次,他服了大夫人,她真是不一般,堪比昔日的吕太后!
待冷静下来,苏臣号啕大哭:“矮奴啊我的矮奴,你是我的宝,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摇钱树,你是我的青云梯,原本看你清秀,将来可拿你换个一官半职,现在可好……”苏臣抱头痛哭,宛若死了亲娘。
一旁,管家劝道:“老爷,您也莫过于悲痛,矮奴馆里不是还养着几十个嘛,那里面也有几个秀气的,虽然看上去都不如这个顶天聪慧。”
“你也看出来了?”苏臣止住悲泣,“我就说嘛,这个小顶天如此秀气,将来绝对是一个宝,绝对能助我升官发财!”
“老爷,您莫为这事儿忧虑,改日我再去给您抢几个这样的!”侯七很会看主子的意向。
“也只能这样了。”苏臣满脸无奈,他看着猪圈里的顶天,“就把他养在这里吧,对其他不听话的矮奴也是个恐吓。”
“老爷想得周全,没想到大夫人一不留神为您做了一件好事。”侯七一脸奸猾。
“唉,也只能这样了。”苏臣抬手往猪圈里一指,“不过,你一定要看好了,千万别叫大少爷和二小姐看到这个怪物,否则,他们会吓死的!”
“是,老爷,我记住了。”侯七用力点点头。
这时,苏臣回手欲去抓小夫人的玉手,可一抓,竟抓空了,他转身,看到小夫人金芳早已吓得瘫倒在地,口眼歪斜,身旁还有一滩尿水。他惊讶,急忙俯身去拉,“我的宝贝,你别吓我,害几个矮奴算了什么,你快快醒来!”苏臣一遍遍呼喊,但金芳口眼歪斜,如一死人,说不出话。
情况糟糕!侯七扯着嗓子喊过来几个家丁、丫环,大家七手八脚,把金芳抬到了西院的一个房间。大夫人闻讯,从东院跑过来,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她的“毒招”果真奏效,简直立竿见影!她来到金芳的床边,拉住金芳的一只手,假惺惺道:“妹子,你好好养着,日后可别去看那怪物矮奴了,我之所以那样害他,是因为一个法师告诉我,说他是咱苏府的克星、灾星,若不给他一些苦头,他迟早会给我们全府带来灾难!”
“夫人,此事可真?”苏臣满脸惊讶,凝望着大夫人。
高霞故装神秘,脸一绷:“老爷,千真万确!你听他名字,顶天,顶天,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敢取这个名儿,只有那皇家、富贵人家才敢取这样猖狂的名字。”
“嗯,夫人的话言之有理。”苏臣点点头,对高霞的话深信不疑。
高霞暗暗得意,终于制服了这个天天让老爷着迷的小妖精!
隔日,侯七为了表现自己对主子的一片忠心,率几个家丁悄悄潜入临近的葫芦村,趁街上行人稀少,偷抢了几个长得比较俊秀的小男孩跑回了苏府。
苏臣看到,大喜,直夸侯七能干,给他省下了一笔买矮奴的银子。当即,他安排侯七赶快把这几个小男孩洗得干干净净,装进陶罐,制造矮奴。侯七领命,即刻去办。
但是,葫芦村的人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村里突然少了几个小男孩,大家立刻想到了矮奴馆,想到了苏臣,于是,几十个壮汉各拿起一根木棍,满怀愤怒,火速奔到苏府大门外。
苏臣也不是吃豆腐长大的,闻听葫芦村有人来闹事,立刻喊上全府几百名家丁,个个手拿兵器,奔到府外,要与葫芦村的人展开一场厮杀!
葫芦村的几十个壮汉满怀愤慨,一个个挥舞着木棍:
“姓苏的,把我们的孩子交出来!”
“快,交出来!”
“如若不交,我们就砸烂你的狗头!”
“对,砸烂他的狗头!”
“……”
喊叫声此起彼伏,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具有威胁。
苏臣怒了,他是地主老爷,一向风光,哪受过这种欺辱,他一声令下,几百名家丁蜂拥而上,手里的刀枪,一通乱砍、乱刺,最后,可怜这几十个壮汉,本来都是朴实的村民,从没受过什么伤人的训练,终因寡不敌众,死伤大半,剩下的几个,也被苏府的家丁抓起来,五花大绑,扔在前面的沙河滩上,等待苏臣和大夫人的生死发落。
一会儿,高霞摇着芭蕉扇,跟在苏臣身后走了过来。
管家侯七腰一挺,冲几个壮汉喊道:“你们这些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来我们苏府抢矮奴,你们不想活了?!你们等着,我们老爷和夫人会好好惩罚你们的!”
“侯七,不要胡说八道,我和老爷怎么会惩罚他们呢?他们都是良民,是受了坏人的鼓惑。”高霞站在一堆细沙上,装腔作势,虚情假意。
“是,夫人,奴才说错话了。”侯七战战兢兢,毕恭毕敬。
“不过,人家既然兴师问罪,前来要矮奴,那我们苏府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高霞拿眼扫视着几个被绑跪在沙滩上的壮汉,双眸里闪过几丝凶光。
“夫人,你想到整人的好法子了?”苏臣低声问。
高霞微微一笑,吩咐侯七和站在身旁的几个家丁:“去,把那几个新矮奴给我抱过来,我要亲自送还给这几个好汉。”
“夫人!”苏臣不解,疑惑重重。
高霞未予理会,一摆手,催促侯七和几个家丁赶快去。
不一会儿,侯七和几个家丁把几个新矮奴抱了过来。
几个壮汉看到,哭喊道:“孩子,你们受罪了!”
哭声阵阵,小河呜咽。
“不许哭!”高霞大声制止,“你们不是要孩子吗,那我现在就一个个还给你们!”她一甩手,“管家,把这个大点的先抱出来。”
“是。”侯七不敢怠慢,用石头砸破陶罐,把那个大点的孩子抱了出来。
高霞冷笑一声:“葫芦村的人不是要这些孩子吗,那就给他们。”她冲自己的一个贴身丫头喊,“花花,去把我的那把铁刷子拿来,我要好好给这个孩子刷洗一下。”
“是,夫人。”花花跑进府很快取来一把不长不短的铁刷子。
高霞接在手,掂了几下,冲几个壮汉道:“我这就把孩子还给你们!”说着,她蹲下身,把孩子推倒在小溪里,抡起刷子,狠狠地在他身上刷,一下,两下……孩子惨叫不止,皮开肉绽……
几个壮汉眼冒火焰,眼睁睁看着自己村的这个孩子受到残虐!
高霞刷累了,停下,冷笑道:“你们几个好汉,还要不要这几个孩子?”
几个壮汉哭喊,大骂高霞不是人,是畜牲。
高霞再抡起刷子继续刷向那个孩子的身体,不一会儿,鲜红的血染红了小溪,小孩躺在血水里,渐渐失去了生命。
苏臣说:“夫人,其他的还是留着做矮奴吧,别杀了,抢来也怪不容易的。”
高霞不理会,吩咐侯七又砸破一个陶罐抱过一个小孩。
这次,高霞把这个小孩埋进厚厚的沙子,上面只露出半个脑袋。不一会儿,这个小孩憋得脸色苍白,眼睛放大,生不如死。
几个壮汉目睹如此惨景,内心都暗暗发誓,如还能活下去,一定不放过苏家!
苏臣说:“夫人,你真高明,这回看葫芦村的人还有哪个敢再来闹事!”他瞅着沙堆上那个还未砸破的陶罐,“夫人,剩下的这个就抱回去吧,别砸了。”
“不行!哪有这等便宜之事!”高霞目露凶光,她指挥侯七,“把剩下的这个别砸破了,抱到那一堆沙石上,在下面给我点上干柴烧!”
“是,夫人,奴才这就包您满意。”侯七马上去助纣为虐。
“夫人,”苏臣一挑大拇指,“妙!你的高招就是比我多。”
高霞不语,脸露冷漠。
眨眼间,烈焰升腾,陶罐的温度越来越高。这太残忍了!小孩在里面烫得哇哇大哭,凄惨的喊叫揪人心魄,让人肝肠寸断!
几个壮汉目睹此景,痛苦至极,各把眼一闭,一咬舌头,一头栽到沙子上。
看到这一切,高霞笑了,长袖一甩:“管家,放他们回去。”
“是。”侯七跑过去,给几个壮汉松开了身上的绳索。
几个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哭着看了几眼几个已死去的孩子,他们没有去抱尸体,相互搀扶着走出沙滩,走回村去。他们明白,这深仇大恨不是抱走孩子就可以了的,血债要血还!
回到村,他们把情况一说,全村立刻炸了锅,一场杀戮和械斗,恐怕已在所难免。葫芦村的人气愤和悲痛中,不把此事只看作是苏臣一家所为,他们的怒火,喷向整个高柳村。
入夜,族长胡万能一声令下,葫芦村的所有的青壮年,一个个手持镰刀、菜刀、锄头……穿过密林,进入高柳村——他们逢人就砍,见人就杀,可怜高柳村的一些正在街上的村民,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痛苦地倒在了血泊里。等有人呼喊,村里已是杀声震天……
情况紧急!终于,高柳村的人开始反击,整整一夜,各死伤数百,其场景,惨不忍睹!
同样,在这场杀戮和械斗中,苏府损失了70个家丁。这对苏老爷来说,没什么,他一点也不心疼,只要肯花银子,改天可以再买几百个。他看重的,是他的矮奴及家人的安全。
然而,在这场杀戮和械斗过后,葫芦村的族长胡万能发现,他的村子,青壮年已所剩无几。他很害怕,害怕高柳村的人突袭、报复,他们无力应付。没办法,他作了一个决定,夜深人静,他带领剩下的村民开始四处逃难。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矮奴”!矮奴之痛,矮奴之害,矮奴之伤!他们的心情很复杂,对朝廷和权贵们买矮奴,要矮奴,玩矮奴……很失望,很绝望,很不解,很愤然!
就这样,葫芦村的人因为矮奴,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开始了流浪、乞讨。
这个消息传到林家山庄,唐子文听了,很气愤,暗想,一定要想个办法救出那个可怜的顶天,并惩罚苏臣一家!
终于,机会来了,当他听说苏臣的爱妾金芳病情越来越重,苏臣正四处求医,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到了一个惩治苏臣一家的好办法。于是,他央求林彩云,要她和他一起去一趟高柳村,他要去惩治一下那个苏臣。林彩云很同意唐子文的想法,于是,她找个理由,女扮男装,把唐子文抱出府,两人向高柳村走去——
两地相隔不远。走到高柳村外的一个小山丘,唐子文说口渴,正好,山半腰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两人走过去,打算向主人讨一瓢水。刚走到院外,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林彩云迎过去打招呼,并说明来意,男子客气,引两人走进院内,林彩云用一个葫芦瓢舀了半瓢水端给唐子文。
唐子文喝罢,林彩云突然认出了眼前这个男子,原来,此人非旁人,正是高柳乡的里正贾思鹤,没想到他居然住在高柳村外,是为了躲避什么,还是这山丘是他家祖业?她记得,此人与她父亲每年都有一些来往。她还听说,这人从小就很迷信仙道,总想着此生能长生不老。所以,一些骗子道士找来,都鼓动他用矮奴的血大炼不死仙丹,说矮奴在陶罐里生长超过半月,其血便有了神奇的药效。对此,贾思鹤深信不疑,经常从苏臣负责管理的高柳乡矮奴馆里,用竹签扎破一个个矮奴的额头,放出一碟碟鲜血,以供道士给他炼丹。而正是他的这种恶,导致了这些矮奴贫血,更加不会生长。这真是这些矮奴的极大的不幸!
这时,贾思鹤也认出了林彩云,他笑道:“哈哈,我还当是哪来的俊秀公子呢,原来是林员外的千金林彩云。”
“是,贾叔叔,我正是林彩云,我和子文路过这儿,是要去给苏老爷的小夫人看病,听说她得了一种怪病,越来越厉害。”林彩云怕贾思鹤有什么追问,索性说出此来的目的,免得他胡猜乱疑。
“哦,原来如此,那好,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贾思鹤摇摇头,“林小姐还有所不知,苏老爷为了金夫人,都愁白了头了!你们若是能为他一解其忧,日后,他肯定会到你们林府重谢!”他低头看着唐子文,“这就是你们林府那个聪明的矮奴唐子文吧?”
“是,正是他。”林彩云点点头,没有否认,她蹲下身,跟唐子文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