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初柔以为李呈肆在忍让槿兰芝,上前阻止道,“兰芝,别打了。”
李呈肆伸手又拂过千初柔面庞,“还是这位美人善解人意。”
梦璃正在楼上沐浴,听到槿兰芝在楼下破口大骂,似在和谁在吵架,竟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忙顺手拿过一件鹅黄色的衣裙穿上,挽了个发髻,跳出木桶。
梦璃听她们打斗的声音,正好是对着自己房间的窗户下面,急急忙忙来到窗前探头一看。
浓密的繁华绿芽爬满墙壁,整个花藤都攀附在窗前的架子上,遮住了下面的景色。
什么也看不见,梦璃只好匆匆跑下楼,去后院寻找她们。
远远就听见槿兰芝在骂,“臭流氓,有本事就接招。”
梦璃穿过花藤,来不及绕过长廊走小径,直接从花藤架下的缝隙缺口处钻过,拂过藤叶,发髻间穿插了几朵小花,清冷婉约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娇俏。
槿兰芝和李呈肆看到花藤下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不由一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千初柔一眼就认出是梦璃,惊喜道,“公主,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他们。”
梦璃看到花藤下居然有陌生男子,满面羞赧,为刚才的鲁莽举止尴尬不已。
李呈肆却是呆呆地望着犹如花神一般伫立在花藤下的梦璃,多情的心湖中一缕情窦初开般的情愫荡漾开来。
只一眼,李呈肆就从此沦陷,忘记一个人也许需要很多年,可是爱上一个人却往往只是仅仅一秒钟的事情。
李呈肆出乎意料的肃然抱拳行礼,彬彬有礼道,“不打不相识,误会一场,请勿介怀,在下李呈肆,不知这位是?”话虽是对槿兰芝说,目光却不自觉投向梦璃。
梦璃看着满面怒气的槿兰芝轻叹一口气,只当是她拳脚痒了,又将目光移向说话的男子,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呆了呆,才想起他就是白日里美人在怀,醉生梦死那人。
槿兰芝见他此刻规规矩矩并没有调戏梦璃,也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嘲讽道,“兄台这会子怎么不叫美人了,见了真的美人就垂涎三尺,装出一副衣冠楚楚的谦谦君子样来,谁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千初柔暗想: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出门在外,还是少得罪人为好。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哈哈大笑,指着槿兰芝对李呈肆说,“她叫槿兰芝,是九枢山百岁卿的弟子。”又上前一步,亲密无间的揽上梦璃的臂弯道,“这位是九公主。”
梦璃开口截道,“叫我梦璃即可。”
李呈肆神情微微一怔,恍似自言自语般低喃,“梦,璃……”
“哼。”槿兰芝瞪了李呈肆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梦璃和千初柔亦不再理睬李呈肆,从他身边经过。
李呈肆看着梦璃离去的背影,伸手想要唤她,却又将伸出的手停在半道,实在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往日的风流倜傥和潇洒不羁仿佛瞬间禁锢,施展不开来,无力的垂下手,复又坐在石凳上,陷入沉思。
一阵微风吹来,几朵花摇摇欲坠,掉落在石桌上,李呈肆茫然捡起花,借着月光凝视片刻,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心中情思流转,会和她身上的落花一样清香醉人吗?静坐半响,自言自语道,“梦,璃。”
李呈肆隐隐有些迷惘,蓦然察觉,这是久经情场的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丢了魂魄,那颗心仿佛不受他控制,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好奇心,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多余的耐心,也许只是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他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跟踪她的龌龊想法,只是想要靠近她。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一向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却因为她变得鬼鬼祟祟,晦暗不明,放着万人膜拜敬仰的义云堂堂主不做,富丽堂皇的楚家庄不住,却特意为她住在客栈,每晚偷偷驻足在她房间门口,就为听听她的声音。
从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李呈肆,向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因为她,居然变得拿不起放不下,仿佛一夜间,厌倦情场游戏,心里再也装不下除她之外的任何女子。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呢?
李呈肆苦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却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沉迷沦陷。
也许,是那天。他无意间留意到窗外有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站在客栈门口,静静地看着几个围绕着她追逐嬉戏的小孩子,面带微笑,怔然愣神。
也许,就是那一刻,让他一见倾心。
或者是,那一天。
她神情冷漠的从自己身边经过,对着那个喋喋不休,粗言粗语斥责自己孩子的女人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
再或者,是那日黄昏。
他看到她走出门外,心中无端担忧起她的安危,偷偷一路尾随她,最后在魔域使者手中救下她,抱着她的那一瞬间。
也许是今晚。
一身鹅黄衣裙,简单挽起青丝,不施粉黛,淡然清逸的她,从花藤下钻出,衣裙和发髻间沾满落花,犹如花神般妩媚娇俏,令他心中一震的一刹那。
天亮以后,槿兰芝结账,三人离开客栈,打算继续前往赶路去寻找凌清衍。
随着人潮,槿、梦、千来到了集市中心,都城最大的繁华地带,人声鼎沸,店铺林立,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晌午,正是一天太阳最火辣的时候。
槿兰芝满头大汗,千初柔忽然看见一个摊铺上摆着许多扇子,欣喜的扑上前去。
各式各样的扇子呈现在面前,千初柔回头招呼她们,“快过来挑一把。”
梦璃和槿兰芝正准备凑上去看,忽然,迎面大步流星走来了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一袭宝蓝色衣袍,腰间紫玉带腰带,光泽炫目。
槿兰芝见他相貌堂堂,鼻若悬胆,风采高雅,走起路来,身躯凛凛,英姿勃发,一双冰冷的眼眸目光似寒星,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梦璃不由避让,槿兰芝却是痴痴愣神,仿似被男子的气势震慑忘了闪避。
梦璃拉回她,“想什么呢?”
槿兰芝大呼一口气,张了张口,却没有答话,因为她看见那男子身后又追来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女子。
那女子妆容惨淡,从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奔来,追上正欲从槿兰芝旁边经过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在众目睽睽下凄声哭诉,“凰祈,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若走了,我该怎么办?”
那个叫凰祈的男子视若无睹,根本没有理睬她,继续往前走。
槿兰芝和梦璃惊愕的愣住,“真狠心。”
“也许是认错人了,那也说不定。”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千初柔也好奇的驻足观望,“这种男人一定薄情寡义。”
张舒慧站起来又追上前去,从身后抱住凰祈的腿,不让他走,一边哭泣,一边苦苦哀求,“凰祈,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凰祈被绊住,无奈回头,冷着脸道,“你回去吧,重新找个人嫁了,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我已经看破红尘,厌倦王权富贵,一心向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决意前往陵山潜心修道。”
“不!不要,凰祈,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不要去陵山修道。”张舒慧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哀恸哭求,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泪流满面道,“只要你跟我回去,静心等待,天无绝人之路,什么事都是有转机得呀,你不能就此放弃。”
凰祈无动于衷,挥挥手道,“你走吧,我心意已决,无人可以更改。”说罢,绝情的甩开她的手,决然离去。
槿兰芝微微一愣,疑惑道,“难道但凡长得好一点的男子都薄情寡义吗?”
此话说的甚妙,梦璃和千初柔忍俊不禁,新奇道,“还有谁长得好又薄情寡义?”
槿兰芝会心一笑,瞅着梦璃意味深长道,“你懂得。”
梦璃一愣,一惊,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不再理睬她,自顾自往前走。
千初柔捂嘴一笑,低声说,“完了,你又得罪公主了。”匆忙追去。
槿兰芝装傻充愣,奇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又没说是谁。”
三人赶了几天的路,都累得要死,远远看见一泓清碧。
“前面应该就是潼汐江了,我们终于可以坐上船不用走路了。”槿兰芝和梦璃,千初柔三人兴奋的朝潼汐江边奔去。
江水滔滔,水花四溅,叮咚悦耳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浅滩上的流水净似琉璃白玉,露出浅黄或淡绿的水底卵石,每隔百十米就有个激流冲刷出的碧绿水潭,晶莹碧透,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两岸柳丝婆娑,绿草如茵,远远望去,潼汐江像条碧绿丝绦点缀着颗颗墨绿色的宝石。
三人站在江边举目四望,槿兰芝奇道,“咦,为何没有船家?”
千初柔无意间朝左边瞥去一眼,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穿着白净整洁的书生服,背着书篓,静静地坐在左手支流段的江边垂钓。
槿兰芝和梦璃也看到了他,决定上前询问。
三人提步前去,还未走到那书生面前,就看见他突然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收线,喜滋滋地取下鱼扔进背后的中书篓中,又从怀里掏出一支金光闪闪得笔来。
槿兰芝忙拦住梦璃和千初柔,暗示她们止步,静观其变。
只见那书生又从身旁的花丛中摘下一片叶子,放在手心中,埋头用那只金光夺目的笔写着什么,忽然一簇火苗似乎从他手心中窜出。
那书生将那片叶子扔在脚下,火苗落地居然变成一堆燃烧的柴火。
槿兰芝和梦璃,千初柔三人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书生,继续观望。
那书生又开始洗鱼,将鱼洗干净后撒上盐巴和香料架在火堆上烤。
忽然,喵呜一声,从那书生怀中居然跳出一只猫。
槿兰芝三人惊讶的目瞪口呆,那只猫长得格外奇特,通体雪白,耳朵和尾巴却是黑色,眼睛碧绿,竖着尾巴,朝槿兰芝这边走来。
花城溪回头一看,瞧见槿兰芝三人,微微一愣,忽又眉眼皆笑如弯月,招呼她们,“有朋自远方不亦说乎,过来一起吃鱼啊。”
槿兰芝看他面色和善,温柔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气质温文尔雅,天姿秀出,拾步上前,直接在他肩上拍了一把,道,“小兄弟,这里为何没有船家?”
花城溪道,“这位姐姐,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千初柔问他,“我们刚才看见你用那只笔画了柴火烤鱼,为什么不直接画一条鱼吃呢?”
花城溪心想,既然她们已经看到了就干脆从容以对吧,回答道:“我画得东西不过是虚假幻象,借用载体所变而成,只能应付一时,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恢复本来样貌,而我要吃得却是真鱼,而不是一肚子树叶。”
“噢,原来如此。”千初柔恍然大悟。
槿兰芝却若有所思。
梦璃淡然一笑,心中觉得此人真是幽默风趣,说话天马行空无厘头。
花城溪邀请她们吃鱼,却没有给怀中得猫喂鱼。
千初柔又问:“为什么你的猫不吃鱼呢?”
花城溪将猫抱在怀中,暖暖一笑说:“我的猫不吃鱼。”
“不吃鱼?”槿兰芝奇道,“还有不吃鱼的猫?”
千初柔好奇,“那它吃什么?”
花城溪笑了笑,摸着怀中的猫说,“小兔白最喜欢吃桃子。”然后又从书篓中取了几个桃子给怀中的猫吃。
槿兰芝和梦璃,千初柔三人震惊,呆若木鸡的看着那只猫举止优雅的将桃子一点点吃完。
槿兰芝戏谑道,“果然是文人雅士,猫都叫小兔白。”
花城溪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得意,笑着说,“因为我的猫肤色很白,而又很喜欢兔子,所以叫它小兔白。”
千初柔汗颜,“那你干嘛不养只兔子?”
花城溪正襟危坐,娓娓道来,“我虽然喜欢兔子,但比较喜欢养猫。”
槿兰芝忍不住道,“有病。”
谈笑风生间,几人很快就熟稔起来,而那只名唤小兔白的猫却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