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边上,围满了村民。大家认论纷纷,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感到十分恐慌。由于何三丁父母早已亡故,自己又无妻儿子女,大家只好想办法打捞尸体,让他死后有个葬身之地。再说,村里数百年来一直靠这口井饮水,把个死人浸在里头不是个事。
“我来看看。”说话的是何一鸣。他仔细地看了看,吩咐村子里有长绳子的人都把绳子拿过来,自己从家里找来一个带柄的飞爪。绳子接好后,何一鸣把飞爪绑上,慢慢探入井里。也不知接好的绳子有多长,快到尽头的时候,何一鸣感到飞爪触到了什么东西。他一阵摆弄后,缓缓从井底提上来一个物件。水里不断冒着气泡,还有阵阵血腥味往井口升上来。当飞爪到达水面时,大家看到井水一阵搅动,几秒钟的时间内,何一鸣觉得手感受起了变化,手里轻飘飘的似乎空无一物。提上来一看,飞爪上果然只有几件衣服,何三丁的尸体不翼而飞!
“哇!”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一鸣变得面色凝重,他深思了一会儿,对大伙儿说:“七天之内不要碰这井水,也不要到井边来,特别是小孩子。需要用水的,到后山去找山泉。”
据说,人死之后,第七天是他的还魂之日。亡魂第一个碰上的人,如果阳气不足,很容易被上身,重者还会被借体。何三丁的尸体就在这井里消失,他的阴魂七天后一定会在井边出没。何一鸣吩咐几个年轻人,去搬块大石头把井盖上,然后兀自走了。
井口盖上以后,何奈也离开了这里。他回头看看盖着井口的大石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儿没有完,还会有更大的事儿要发生。果然没走出数丈远,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大伙回去一看,红色的井水从大石头下涌了出来,流得四处都是!水里还漂着白色的泡沫。细心的何奈发现,每一个泡沫里边,藏着一条小虫子。用棍子挑开泡沫,那些小虫子还在划拉着无数条细细的长腿,在地上蠕动着。
“这是蜈蚣的幼虫!”一个年长的村民惊呼。
“蜈蚣成灾了!”大家伙都惊叫起来,拔腿就往家里跑。
这场大雪带来的欢乐,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冲得无影无踪。为了避免事端,大人们把小孩全叫回家里,大白天村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连牲畜的叫声也小了许多,四处笼罩着阴郁肃穆的气氛。
何奈虽说见过大得多的蜈蚣,但这种怪事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心里骇然。从昨天开始,他就接连碰上怪事。他觉得,这些事儿该和师傅说一下,尤其是在何一鸣家里遇鬼的事情,让他小心一点。
来到何一鸣家里时,他并没有见到师傅,因为门是锁着的。何奈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
他端起书来看,才看了几行字,就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他索性放下书本,找了个扫帚,动手打扫院子里的积雪。把积雪扫完以后,何奈热得满头大汗。歇了会儿,他又从堂屋开始,细心地清理各个房间。家里本来就很简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一会儿就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在整理父亲房间的时候,何奈发现放置木床靠里的墙壁,被虫子咬了个洞。他用手轻轻一碰,墙壁纷纷掉屑,洞口显得更大了。洞里黑黑的,一股寒气从里面吹出来,让他一阵哆嗦。何奈觉得奇怪:这房子的后面,就是自己的房子,按理说,把洞打穿后,就应看到自己的房间,怎么会是个洞呢?怪不得他一直感觉自己的房和父亲的房有什么不同,原来父亲的房子更宽一些!而他的房因为做这个洞占用了一部分空间,变得窄小了。
何奈把床铺挪开,细心观察这个洞的四周。墙角纠缠着蜘蛛网,地面长着白色的霉,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漫长的时间没有人动过了。他轻轻地掰开洞口,发现洞高与宽都不过尺,仅容一人缩身通过。里现除了嗖嗖地冒冷风外,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特别刺鼻。何奈点上一把松槁照明,从洞口钻了进去。洞里开始很窄,越走越下,越走越宽。下到一定的距离后,路面变得平坦了,不过道路左弯右拐,鲜有直路。何奈伸手在洞两边摸了摸,两旁都是冰凉的石头。估计这洞的设计者为了省力,只得顺着石头缝隙修筑了。
约莫走了两里,洞就到了尽头。横亘在面前的,是一整块大石头。何奈左看右看,没有找到什么机关。也许,开洞的人挖到此处时,遇上了大石头,只能作罢了。想到这里,何奈也只得折转身子往回走。
往回的路还是那样,路面平坦,但弯弯曲曲。可是走了好久,也见不到那个出口。按理说,应该到了呀!从时间来看,差不多有来时路的两倍长了。何奈心里奈闷:总共才一个出口,又没有别的岔道,怎么可能走错呢?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继续走一段试试。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前面果然有一丝丝亮光。何奈紧走几步,往发出亮光的地方照了一下,却发现这里并不是父亲房间的那个进口。他用手顶了顶,头上的好像是块石板,而且有点松动。再一用力,却又顶不动。何奈用松槁四处找了找,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头上的石板既然有点松,就说明一定能打开。再从原路返回,说不定又会走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不如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机关。他沿着土阶一点点找,终于发现在土阶侧面有一块圆形的石头似乎有些不同,左右转了转,没有用。他又掰了一下,也不行。气急之下,他使尽力气踩了下去,直梗得脚板生痛。
没想到正当何奈在揉脚的时候,头顶上却响起了“吱吱嘎嘎”的声音,一股冷风从上面直灌下来。抬头一看,石板往两边掀开了!拾级而上,走出洞口后,何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一片冰天雪地。前面不远处,正是村子后面的松林。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松树被压得枝干低垂。只要再加上一点力气,松枝就会折断。他回头看了看洞口,已经闭合上了。
这里离村子约莫有两里地,走回去得一个小时。就在他准备往家里走的时候,松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天都快黑了,大雪封山,滴水成冰,还有谁会在这里哭泣呢?何奈不禁起了好奇心,转身往松林里走去。
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何奈走进了松林。冬日的黄昏里,松林显得格外暗淡,黑褐色的松树皮上,点缀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白雪,就像一条条巨蟒从天而至,直直地插入地里。何奈停下来仔细倾听,那呜咽声似乎消失了,林中格外寂静,静得让人害怕。
“哗啦!”何奈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谁?”他迅速车转身,定睁一看,原来是身后的一棵松树的枝经不住积雪的压迫,断裂开来,砸在地上。他吓得心脏咚咚狂跳,心想还是快点回家好。他掉转身子,猛然间一个阴森森的影子出现在面前。这影子后背对着他,头发凌乱,黑色的长衣直垂到地上,双脚似乎在雪地上飘荡着。细看地面,竟然没有一点脚印!
这时,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那黑影所在之处传来,幽怨、凄凉,似乎有诉不尽、说不完的哀伤要倾诉。
何奈从没有经过这阵势,不禁吓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正当何奈魂不附体之时,面前的黑影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松林里显得更静,更可怕。
楞了一下,何奈拔足狂奔起来,恨不得一下子逃回家里。
就在他快靠近村口的时候,他看到村子里某一处火光冲天,村民们在大呼小叫,一声声凄厉的叫喊触目惊心:“救火啊,着火了!”
近了,更近了。
不远处,奔跑声,叫喊声,扑救声,围着火场响成一片。
谁家着火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一旦失去了家,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还会有容身之地?就算自己没有多少能耐,也能搭把手,减少别人的损失。何奈一想,忘却了自己刚才受的惊吓,立马加快了速度,往火场奔去。
还没有跑到近前,一个村民一把拽住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家着火啦!”
何奈听到,两眼一黑,倒在雪地上。
虽说天降大雪,但早上出了那档子事儿,何一鸣叫人把水井给盖住了,没有人敢去取水救火。加上何奈家是木头房子,头上盖的又是茅草,火势一起来,不一会儿就冲顶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燎起来,着了魔一般的火舌肆无忌惮地舔着木头和茅草屋顶,很快就吞筮了整栋房子。
在这傍晚时分,红红的、血一样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