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张村的上空,像无数幽灵一般,游荡在每一个角落里。时而悄悄地绕到人的后面,窥视他们的后脑勺;时而缠住了人的脚后跟,试图将他们扯入地下。
分布在东南西北的八个壮汉,陆续回到了村子里。他们就像经历了一场恶战,一夜之间,精力消耗怠尽,看起来形容枯槁,走路摇摇晃晃。
一尘道长和张松石都疲惫不堪。一尘盘腿打座,稍事休息,倏然睁开眼睛,对张松石说道:“施主,恕贫道无能。下午我将离开此地,请施主另找高明吧。”
张松石闻言大惊,“道长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非我不愿,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昨晚虽然侥幸过了这一关,但是一月之后,也就是秋女生日的那个晚上,她将遭受到极为凶险的一关。能否还转阳世,就看她的造化了。”
“道长,我知道你法力高强,只要能够救得小女,哪怕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一尘面露不悦之色,对他说道:“施主此言差矣!道家降魔捉妖,乃是本分,焉有推托之理?不过,依贫道推断,此事并非如你所说的那样简单吧?我们尽心而为,施主却不能开诚布公,反倒隐瞒真相,这叫贫道如何是好?”
张松石扑通一声跪下,叩头如捣蒜。“道长,非是我隐瞒真相,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不敢说呀!”
一尘闻言,起身叫来阿木阿土,吩咐打点行礼,准备离开。
张松石见状,声泪俱下。“道长,你万万不能离开。求你大发慈悲,出手相救。我、我、我就全说了吧!”
张松石把一尘道长请进内室,把隐藏在心底的话全盘托出。
“其实早在内人身怀六甲之时,我就打开了盒子。盒子内的玉雕的确怪异,只要看了第一次,就如吸大烟一般,想去看第二次,而且再也无法控制。每一次看到它,我的身体就会发生出现变化,几次以后,连心理上都产生了邪念!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把玩玉雕,忽然内人说肚子痛,叫我过去看看。我把盒子顺手放在桌上,匆匆而去。比及事情完了以后,回到房中来时,只见那盒子大开,玉雕却不翼而飞!
“一连几天,我好像丢了魂似的,寝食难安。鉴于事关重大,不便声张,我只能暗地里调查。数天后的一个深夜,我把房子里的所有地方用心搜查了一遍,东西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房子里一个原来堆满箱子的角落里,我找到了一个密道的入口。出于好奇,我拿着蜡烛进入了密道。密道十分简单,并没有别的岔路。循着这条密道走了大约三四里路,我找到了出口。掀开出口时,眼前的景像让我大吃一惊,这出口竟然是别人家里的一间房子!我感到非常奇怪,悄悄出了密道,来到房子和各处观察。其时,房内四处黑灯瞎火的,只有一间房子里亮着灯光。到得门前,我看到房门大开,房子里有一个美丽的妇人,正裸着身子在洗浴。
“压抑了许久的我,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见到她家中没有他人,做出了人所不齿的禽兽行为!回到家里,我发现,那玉雕竟然好端端地回到了盒子里,真有些蜚夷所思。”
“不久,我又进入过密道,再想去看看她。不过,没想到这次密道却改变了方向,并未通向她的家,而是通到了一处悬崖上。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邻近的何村。别人告诉我,那地方叫做仙镜崖,悬崖光滑如镜,无处攀爬。
“后来,我见内人行走不便,就托人去个合适的人来照顾她。不想这世事太巧,找来的人竟然就是那次在密道里见过的女子。在我认出了她的时候,她也认出了我。不过,我内心一直不安,生怕她说出什么来。
“此后的十多年里,她一直在我家做事,我们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两年前,她的丈夫死了,娘家人也在一场山洪中全部罹难。去年,她的家被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不久儿子突然失踪。一连数次打击,使她变得不太正常了。”
张松石说到这里,发现一尘好像入定一般,面无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离题,赶紧回到正题上来。
“从那以后,我又多次进入密道。我总觉得,父亲的话、神奇的盒子和这地下暗道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绝不会这么简单。经过仔细探寻,我终于发现了这地道里的另一处重大机关!”
“密道本不复杂,进去以后,一路直通到底。然而不知怎么的,这条密道却两次改变了方向。第一次通往刘妈的家,第二次通到了仙镜崖。每一次去密道时,我内心都充满了好奇,希望它会通向一个更加特别的地方。
“果然,这一次走进去后,我发现道路发生了改变。我并没走多远,前头就没有路了!到了近前一看,眼前出现了一道一人多高、一米多宽的石头门。大门上雕刻着两朵美丽的合欢花,花的根部紧紧靠在一起,花萼开得分外鲜艳。
“我不知如何开门,就在门上到处找寻。后来,我终于发现合欢花的花心里,各有一个小花柱,我轻轻地按了一下,发现两个花柱是活动的。试了几次后,我同时按下了花柱,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石门里头,还是一扇石门。不过与外面那道不同的是,这道门上刻的并不是合欢花,而是一个人头骷髅。骷髅头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就像两个吃人的嘴对着我,令人不寒而栗。在骷髅头的下方,极不相称地刻着两行字:既合既欢,欲仙 欲死。
“看了这两行字,我心中升腾起一种无法遏制的渴望。突然,第一次进入密道、闯入刘妈家的情景闪电般掠过脑海,让我对‘欲仙 欲死’这个词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眼下,这个词散发着无穷的魅力,激活了我脑中所有记忆。活了这么大,生活一直都是那么平静,如同一潭死水,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如果真能再次达到那种欲仙 欲死的境界,哪怕倾我所有,我也在所不惜!我下定决心,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要进去看一看。
“为了寻找开门的机关,我花了不少工夫,也付出了代价。”说到这里,张松石伸出了他的左手来。一尘发现,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少了一指节。“我按照前面的方法去按那两个骷髅的眼眶时,这两个洞突然迅速打开,把我的手卷了进去。待得缩回手来,这两根手指各切掉了一截!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因为我知道,一旦退回去,这密道发生变化,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经过多次试验,最后我同时点中‘合’和‘欢’两个字,才打开了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