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寒鸦归巢。何村内,家家闭门,户户落闩,连狗也难得叫一声,村子上空一片萧然。
趁着行人少,何一鸣来到了村子外边。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师兄王一尘道长一行三人。第二天天刚亮,一尘道长带着两个徒弟阿木阿土,前去张村。
到了张村时,一些村民已经下田扮禾了,妇女带着小孩子,正在村中的空地上,铺开晒席准备晒谷子。一尘立在空场上,凝视着张村后面的大山,久久没有说话。
张大爷看到村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忙将消息报告给张松石。张松石来到门口,看了三人一番,没有言语,只叫张大爷上前打探。
张大爷看到三人气度不凡,上前问道:“三位道爷来到敝村,有何指教?”
一尘看了张大爷一眼,施礼道:“我们三人游方经过此地,见贵村后山雄峙,气势绵延,应是出人物之宝地。不知村里是否出过大人物?”
张大爷呵呵笑道:“小村穷地,哪有什么大人物?道长见笑了。”
“哦?”一尘听了,似乎有些吃惊。他又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看了看脚下的空地,再看了看空地旁边的张家大院,“噫”了一声,说道:“是了,是了。”
张大爷听得莫名其妙,问道:“道长说哪里‘是了’?”
“天机不可泄露呀!”一尘手捋长须,高深莫测地说。
张大爷将此情况报告给张松石以后,张松石整理衣冠,来到空场上,肃请一尘道长。
一尘打量了张松石数眼,拱了拱手,语出惊人:“你家里一定有重大事情发生。!”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讶然。张松石心中暗暗叹服,但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敢问道长,我家有何事发生?”
一尘的第二句话更是让人胆战心惊:“三天之内,你家将有血光之灾!”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重锤,击打在张松石的心上。的确,数日来,已在床上躺了半年多的秋女,身体已经产生了本质的变化。以前,秋女虽然不吃不喝,但是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外,一切都很正常,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近段时间里,她的头发开始脱落,皮肤干枯起皱,脸上长了无数水疱,肤色也变黄变暗,再没有了以前的弹性。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秋女就将离开人世!
“有请道长到寒舍一坐!”张松石不再强装欢颜,诚挚邀请一尘。
一尘也不推辞,昂首走进了张家大院。坐定后,一尘往四面一扫,双眉顿时紧锁起来,对张松石说道:“施主,这院子里好重的怨气呀!”
“啊!”张松石心中紧张起来,“请、请道长赐教。”
一尘道长在天井里转了转,最后将目光看定后院说:“可否进后院一瞧?”
“当然,当然。道长请。”
来到后院,一尘站在四方天井正中央,却闭上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再不言语。阿土和阿木随侍在左右两旁,一人持木剑,一人抱拂尘。
张松石站在一边,对道长的举动深感不解。“道长,你这是?”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一尘道长睁开双眼来,眼里精光闪闪。他看定张松石问:“你这左边偏房里可曾有人去世?”
“有,有。十四年前,内人在此去世。”
“正是此地了。阿土,拿剑来!”说罢,掣起桃木剑,对着房内挥动起来。
就在这时,左边厢房的门依呀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来。她头发蓬乱,身上冒着青烟。
“鬼!”小道士阿土一声惊呼!
“还我儿子!”这妇人一见到到一尘,立马冲过来,扭住道长的衣服,大声嚷嚷,“你这个骗子,把我儿子骗走了,快还给我!”说着,抓着王一尘的衣服一顿乱摇。
张松石见了,连忙上前阻止,一面对道长解释:“这是我家的一个下人,请道长不要见怪。”一尘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个人出来,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旁边阿木阿土伸过手来,一边一个扯住了妇人。妇人端详了年轻的阿土一眼,奋力挣脱阿木的手,一把紧紧地抱住阿土,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奈儿乖,奈儿回来了!”
阿土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抱过,当即变得面红耳赤。他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被弄得束手无策。
“刘妈,刘妈!”张松石沉下脸来,对着妇人喝叱。一连叫了几声,妇人就是不理睬。张石松没辙了,转而低声说道:“刘妈,这个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在外面玩耍呢!“
“你这个坏东西,抛下我们娘俩不管事,现在我儿子回来了,你还不让见?呸!”刘妈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回过头来,对着张松石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末了,狠狠吐出一口浓痰,差点吐到他的脸上。
张松石被骂得哑口无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涨红了脸退到一边。
一尘用桃木剑在刘妈的背上猛拍两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到她的后脑勺上,大喝一声:“孽畜,还不退下!”
说来也怪,刘妈顿时变得安静多了,转头看了一尘一眼,低眉顺眼地松开了紧搂阿土的手。月娘从一旁走过来,默默地牵着刘妈的手,一同走进了偏房。
才过了几个月,刘妈就老了许多。一头青丝里夹杂着白发,额上增添了几条皱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才三十几岁的人,就像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
“秋女!”刘妈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厢房叫了一声。
“走吧。”月娘拉了拉她,低声说。刘妈失神地看了看厢房门,步子一顿一顿地跟在月娘身后,慢慢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