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有点偏西了,何奈对秋女说:“肚子饿了吧?我妈可能要等急了。”
说到饿字,秋女还真觉得肚子在咕咕叫唤。都出来老半天了,也没跟刘妈说一句,刘妈肯定会不高兴的。由于从小就是和刘妈生活在一块,秋女早已把刘妈看作除父亲外最亲的人了。现在,后妈生了个小弟弟,父亲整天乐得合不拢嘴,也没有多少闲功夫去管秋女,只是嘱咐刘妈要照料好她,不要东跑西溜。秋女也乐得个轻松,起码不用看后妈那张媚得腻人的脸。
走了许久的路,何奈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秋女想搀他一把,被倔强的何奈拒绝了。回到何家时,刘妈把何奈狠狠地骂了几句。秋女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对刘妈说:“不怪何哥,是我要出去走走。”
刘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秋女一眼,温和地说:“饿了吧,来吃饭吧。”
饭菜都十分简朴,但秋女吃得十分香甜。临走的时候,秋女对何奈说:“过些天,我爸要送我去阳城念书,可能一时半会难得回来。不过,我会想你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多留此故事,我回来听!”
“是吗?我真羡慕你!”看得出来,何奈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但他马上又高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阳城呢,到了山外面,你得好好学习,那里的故事才多呢,到时候,该你给我讲故事才对!”
“那我们互相讲吧!”
“嗯。”
“拉拉手,不许反悔。”
两只小拇指勾在了一起,一只白白嫩嫩,一只粗中带黑。
“对了何哥,你送给我的那个东西,我总觉得怪怪地。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就是在钉木楔的时候,从崖壁边上一个小眼里震出来的。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就把它揣在口袋里。才过了一会儿,就被蛇咬了。”何奈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眼神有点扑朔迷离。他总觉得,那黑蛇,那黑黑的东西,那个圆圆的小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凭借他十岁的小脑瓜子,还无法想透这里面的因果关系。
夏天过去了,秋女被送到了大姐所在的阳城念书。何奈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他又开始负担起家里的重活。刘妈仍在张家大院里做点闲杂活,带带秋女的弟弟小毛头。
田里的稻子慢慢变黄了,万重岭上,青峻的山色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红的枫,黄的叶,紫的果,暗的沟,从下至上显得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何奈又想起了猴儿果。现在正是猴儿果成熟的季节,再不去采摘,就会被山中的猴儿、虫儿与鸟儿吃光了。
去井边挑水的时候,何奈遇上了村里的“百事通”何一鸣。何一鸣大约五十上下,中等个子,在村里粗通些墨水,遇上红白喜事,写个对联装个礼生,取个吉日择个良辰,非他莫属。他到过何一鸣家里,有一间小屋子里堆满了书,都是线装的,有的已经翻得泛黄了。这些书里,一定有着许多知识。那猴儿果的事,也是何一鸣有一次在村里的大槐树下讲故事的时候,他对着一群小孩子说的。不过,其它人都没有在意,而何奈听后,却暗暗记住罢了。
“何奈呀,身体全好了吧?”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大伯的关照。”何奈礼貌地回答。
“你这孩子天生聪明,可惜家里穷了点。有空多来大伯家里玩,我也可以教你两个字。”何一鸣显出了少有的关心。
一句话说到了何奈的心坎上,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转。何奈借着打水的动作,偷偷擦了擦眼睛,轻声“嗯”了一声。
“还有,你还小,不要冒险去做些你做不了的事,要不,就会害了你一辈子的。”何一鸣嘱咐道。
走了很远很远,快到家门口拐弯的时候,何奈看到“百事通”还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何奈回到家里,放下水挑,去清洗水缸里沉淀下来的渣子。由于厨房里光线不太好,一年半载没有清理的水缸里沉了一层厚厚的泥沙,不过谁也没有注意。何奈把残渣用勺子舀了出来,用脸盆盛了,再洗刷一下,把清水倒进去。
倒渣的时候,他看到里头有根黑黑的虫子。用棍子挑出来一看,吓了他一大跳。听到儿子叫喊,何爹赶紧出来。阳光下,这黑黑的虫子呈扁平状,分成好多节,头部有长长的触须,腹部还有许多细长的脚。由于水的浸泡,虫子已经泛白浮肿了。何爹倒吸了口冷气。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条蜈蚣!从体型来看,起码是五年以上的成虫了。
蜈蚣又叫吴公、天龙、钱串子,是多足类节肢动物。这类动物一般有15对步足,多的达到100多对。它们专门出现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与腐木和石头为伍,靠吃腐肉和缝隙里的小动物为食。它的天敌是公鸡。体型越大,年龄越老,蜈蚣的毒性就越大。何家没有鸡,难道,它是口渴时掉进水缸淹死的?
“爹,这是什么?”
“孩子,这东西叫蜈蚣,是一种毒虫。”
“它怎么会掉进水缸?我们是不是中毒了?”何奈紧张地问。
“中没中毒我还说不准。以后你得小心点,别叫它给咬了。它的毒性比蛇差不了多少。”何爹担忧地说,“前些年,村里的何老爹就是被一条大蜈蚣给咬死的。”
“这条蜈蚣也算大的了,可我怎么没感到中毒呢?”
何爹没有再说话,他叫何奈把水渣倒掉,独个默默地吸着旱烟。最近两年,村子里总是出现怪事,毒虫也越来越多。“百事通”何一鸣看到他病歪歪的样子,叫他去找些蜈蚣来,晒干磨成粉,配合一些中草药入药,对风湿有奇效。何爹少年时候一次上山砍柴,砍得累了,看到天色尚早,就躺在柴草上睡着了。后来,他忽然觉得阴 部一阵剧痛,脱下裤子一看,竟然是一条大蜈蚣咬住了他那家伙。这蜈蚣又粗又长,黑乎乎的,头部通红,一对前腭紧紧咬住不放。情急之下,他用力扯了一把,直把蜈蚣扯作两段!后来,他那物件肿了老大,用尽可能各种办法,才让肿消了下来。后来,经人说合,山下的姑娘刘田田看上了体魄高大,面貌英俊的他。洞房花烛夜里,宾客散尽以后,他们含情脉脉地坐在鸳鸯床上互相凝视。动情处,新娘主动脱下了他的衣物。他也把田田里里外外脱得精光。看着新娘凝脂般的皮肤,闻着新娘身上散发的醉人的体香,任时神仙也无法不动心。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关健时刻,他怎么也无法****,弄了个老大没趣。新娘刘田田,哭哭啼啼一个晚上。往后的日子里,他到处求医问药,吃了不少据说行之有效的方子,但那物件就好像和尚的梳子一般,中看不中用。多年以来,虽然刘妈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何爹心中有愧,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是,他对蜈蚣恨之入骨。如今,他又患上了风湿病,与蜈蚣又成了生死冤家。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让他去捉蜈蚣,借他个胆都不敢!
何爹弄不明白,当年那条蜈蚣,怎么就非得钻进裤裆呢?怎么就非得去咬那要命的地方呢?眼见着人家夫妻恩爱,有说有笑,他却无法享受天伦之乐,这个罪,遭的可不一般!
把活忙完了,何奈又来到了仙镜崖前,扒开他那个隐藏得严严实实的百宝洞。里头有凿子,有小斧头,有做好的用栗树做的木楔子,还有他花了不少功夫编得十分牢固的藤条。这藤条差不多有百来丈长,爬上仙镜崖,已经足足有余。这藤条,他放到溪水里浸泡了差不多大半年,晾干后,他还用野兔的油脂涂了一层,十分结实。
正当何奈满怀喜悦逐个细看他的宝贝时,他突然发现,那段用藤条做的绳子,竟然断成了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