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穿得太单薄了还是听到猫叫的原因,何奈觉察到,背上的罗兰身子在发抖。他回过头去,抓住她的手,站起身来,把她拥入怀里,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罗兰点点头,环住何奈的腰,两人半依半偎地往屋里走。刚才那三只猫的凄厉叫声,委实叫人畏惧。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怪事。全村人的家禽家畜,在同一天全部死去,的确太蹊跷了!不过,有何奈在身边,她不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充满了柔情蜜意。她甚至希望,这种情形能够就这样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正在进门,院外传来了脚步声和敲击的声音。
“爹妈回来了!”罗兰挣脱何奈的怀抱,羞红了脸,快步出去开院门。听到这话,何奈也显得极不自然。人家爹妈才出去一天,就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他实在不知如何交待。想到这里,他也疾步躲到厨房里,佯装口渴喝水。
过了好一阵子,何奈并没有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莫非他们在门外说话?何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冲出门外来到院子里,发现院外竟然空空如也!只有风在回旋,在呼号。
何奈呆住了。
刚才那些脚步声,他也听到了。难不成有人把罗兰叫走了?就算这样,有事她也会告诉他一声呀!
何奈急忙回家,点了一支火把,到左邻右舍去寻找罗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美丽的罗兰将离他而去,再也无法见到。
果然,找遍了村子,也没有找到罗兰。问及村子里的人,大家都是院门紧闭,根本没有见过她!罗兰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影。
半夜里,老天终于发怒了,闪电把天空撕天了一道道口子,直击大地;瓢泼大雨无情地洒落,肆意横扫大地,狠狠地抽打着这个世界。
何奈急得快疯了。在狂乱的大雨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村子里转,在大街小巷里找,作着徒劳的挣扎。电光闪烁,雷声轰鸣。在闪电的映照下,何奈神情沮丧、脸色惨白。
天快亮时,何奈回到了罗兰的家中。这时,他已经彻底绝望了。这个无限温暖的家,曾经给他带来无限的温暖,带来无限的欢乐。“美丽的罗兰,温柔的罗兰,可爱的罗兰,亲亲的罗兰,你在哪儿?为什么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对你好一辈子。可是,眼下,我到哪里去找你?报答你如山高、如海深救命之恩,回报你以身相许的那份深情!”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没完没了。透过无边的雨幕,天地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楚。何奈蜷缩在屋檐下,心中痛苦万分。
他悔。悔不该做一个懦夫,龟缩到厨房里去。假如陪着罗兰一道出去,她就不会失踪。
他恨。只要他到过的地方,似乎就会发生祸害。他几乎成了灾难的象征!
他苦。童年是那么短暂,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一点点欢乐,就地早地步入了少年。少年的光阴里,有的只是同龄人无法想像的劳累、疲倦和辛酸!眼见着有了一个温馨的家,有了可心的人儿,没想到老天不长眼,让他一下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何奈步履沉重地来到房子里。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他潸然泪下。罗兰的爹妈很快就会回来。离去时,罗兰言笑嫣嫣,燕语莺声。回来时,人如黄鹤,音讯杳无。这巨大的变化,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闻着带着罗兰幽香的被子,看着留着罗兰发丝的妆台,何奈悲从中来,放声号哭。
哭够了,何奈止住了声。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事情的经过。那声古怪的猫叫,那三双绿莹莹的眼睛,那突然的脚步声,让他产生了怀疑。环顾四周,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颜再见待他如同亲生儿子的罗家双亲了。他决定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让他无限眷恋的家!
含着热泪,何奈收拾了屋子,把水缸挑满了水,还劈了一些柴,就这样忙到了下午。虽然何奈自觉无脸再见罗兰的爹妈,但不给他们个交待、不向二老叩个头,他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一切停当后,何奈又等了好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候还不回来,估计再等也是枉然。无奈之下,他换上自己仅有的那身衣服,锁好了门,孑然一自出了院子。
回过头去,何奈看了看这座只生活了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的房子,耳畔又响起了罗兰的银铃般的笑声,脑海里浮现出她娟娟的笑容,想起了她那股好闻的味道。。。
倾盆大雨变成了霏霏细雨,一丝丝地不绝地落下来。难道这是老天的泪?何奈黯然神伤,仰天长叹。天这么大,地这么广,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思想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正要举步,泥泞的村道上来了一个人。到得近前,他向何奈打了个拱手,问他:“请问小兄弟,这是罗村吗?”
何奈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宽大雨衣,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大口罩戴在脸上,说话有点沙哑,听起来像重度感冒一般。
“你知不知道罗大成的家在哪儿?”那人问道,声音显得低重沉闷。
罗大成?这个名字何奈好像十分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就是有个特别漂亮女儿的那个。”那人提醒道。
哦,对了,罗大成就是罗兰的父亲!听人家叫过,一时转不过弯来。一提到罗兰,何奈钻心似地痛了一下,心中产生了警觉。“你,你找他干嘛?”
那人笑了一下,不过脸上的肌肉比较僵硬,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忘了介绍了。我是罗大成妻子娘家人,大号叫吴贵,也是她兄弟吴丁春的邻居。前两天,罗大成老两口到吴村看望老岳丈,多喝两杯。昨晚大风大雨,他们住的偏房塌了下来,把罗大成压在里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这不,吴丁春叫我来报个信,让通知他女儿一声,让赶快过去,再晚就见不着了。”
听到这话,何奈脑中“嗡”地响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罗兰已经失踪了,到哪儿去告诉她去?如果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再告诉老人,老人会死不瞑目的!
何奈忽发奇想,昨晚罗兰会不会是听到了消息,才急匆匆地赶路到舅舅家去了?或许她和眼前这个人走岔了道呢?想到这里,何奈做出个惊人的决定:不管罗兰是否过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去找一下!
他和这个叫吴贵的说了两句,谎称罗兰到另一个亲戚家去了,自己是她的堂哥,在给他们家看家。罗兰的亲戚他也不知道在哪个方位,无法通知。不过表示自己愿意代她尽点心,随吴贵一同前去看看阿叔!
那人也没有怀疑,迟疑了一下,说道:“也只有这样了。那我们赶紧动身吧!”说罢,吴贵转过身子,示意何奈跟上,兀自冒着无边的雨水在前面带路,大步向前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
除了雨点打在树上的声音外,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一路上,两都没有说话。
吴贵一味向前赶,似乎想早点赶回去。何奈本打算详细了解一下罗兰爹的情况,见他这样,只好作罢。
天完全黑了下来。何奈只能就着微弱的天光,半摸半趟地往前走。叫他奇怪的是,那吴贵好像对地形十分熟悉,大步向前跨。感觉何奈跟不上时,脚步才慢下来。
就这样忽快忽慢地,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何奈身体本来不错,由于一天没进水米,又是在黑暗中前进,加上下雨,他的确有点力不从心。
吴贵的脚力好得惊人,他见何奈实在无法跟上,便从腰间解下一根带子,交到何奈的手上,牵着他往前走。
何奈从小也走过不少夜路,凭直觉,他们应该过了相思河,越过了两个山头。从道路两旁沙沙作响的雨点声音、高低不平的路面、和曲曲折折的道路来判断,他们现在走的是山路。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上了一段坡后,他们来到了一段平路上。就在这时,何奈看到前面有两点灯光,似乎在空中飘荡。再前进了几百米,那灯光更清晰了,看得出来,这是一家院落前的两个灯笼。
拐了两个弯后,何奈站在一座大门前,大门两边是高高的围墙。除了灯笼外,大门的门檐黑魖魖的,四角尖尖的檐头翘向天空。何奈觉得,那些高高挑起的檐头,就像蝙蝠展开的双翅。
正想问问吴贵这里是不是就是罗兰舅舅的家,猛然发现手里的带子轻飘飘的垂在地上,带子那头没有任何东西。再往身前身后一看,什么也没有!
“吱吱吱。”一阵轻微的响声中,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股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何奈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