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门,顾名思义,这门里头一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
名者,“夕”下之“口”也。夕阳既已西下,那口还能吃多久?
利者,“禾”边一“刀”也。禾熟刀至,其实为利。刀与兵,皆不祥之兆。手握利器,相与争禾,必起纠葛,必有血光。
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在头上压,人在欲中倒。
从诞生之日开始,各种各样的欲望就死死缠住了人类。数不清的人,在名利之前丧心病狂,死无葬身之所;无数铮铮男儿,在石榴裙下甘愿臣服,终成屈死冤鬼。帝王将相,爱江山更爱美人;贩夫走卒,穷毕生以报红颜;天下烽火遍燃,只为美人开怀一笑;渔阳金鼓动地,皆因三千宠爱一身。世上柳下惠仅有一人,登徒子则数不胜数。见色起意者,或逾墙翻垣,或********,或暗暗勾引,或阴谋诡计,手段千千万万,磬竹难书。
人间如此,鬼仙同理。猪八戒偷恋嫦娥,被贬下凡;狐仙常变作美女,夜入书生陋室;更有那色中饿鬼,无事生非,蝇营狗苟,人世间还魂附身。
红盖头滑落脚下,秋女看到了天花板。天花板上,遍是描金彩画。每一幅画里画的都是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男子面貌英俊,体魄强健,女子娇柔美艳,冰肌雪肤,不可方物。二人或相偎相依,缠绵俳侧;或相拥而卧,极尽云雨之欢。
这是一组男女合欢图,共有数十幅,每幅图昭示了男女欢爱的一种姿势,在唐朝的上流社会散布极广,张邦昌、张宗昌两兄弟曾经向武皇极力推荐。则天女皇君临天下之后,因杀戳过重,精神极度恍惚,夜不能睡,常被恶梦惊醒。武三思曾听地一方士言语,说是处男之精可养颜驻容,长寿固本,立即将话转奏给武则天。不料此语深得武皇的欢心,并责成三思全权负责。数十年中,她御人无数,深谙合欢之道。她与张氏两兄弟试验半年之久,而后召画师吴道子比对真身,作画纪录。吴道子对则天的行径深为不齿,坚辞不往。后武皇派兵追杀,吴道子先行得信,悄然潜遁,不知所终。
后来武三思又献一计,请来阎立本之徒,传授宫女善画者画技一月有余,最终描成画卷,严实收藏于密室,并多次改进,最终画成“合欢三十六式”。晚年时,武则天密召大内多方找寻处男送入宫中,太监督促处男按照画上所作,学习技能,以便为则天所用。死后,画作被当作随葬品放入陵墓,世上所传有多个版本,但无一真品。武则天的陵墓共有疑冢十二座,且墓外有墓,冢上造冢,尽管盗墓者穷尽所有,至今仍无人挖到真陵。
秋女并不知这段历史,她看到画幅后,不由得面红耳赤,不胜娇艳。听到耳旁喘息重重,身上双手游走,不由得心如鹿奔,意乱情迷。再看那画时,画里的女子深情款款,向秋女凝眸良久,朱唇半启,似在轻声吟哦,以示难承雨露。
那双手在秋女的身上到处游走,不知不觉之间,她的衣裳全部脱落,现出红色的肚兜,两只手臂,好像两段白藕,一头青丝披散开来,遮住半边面孔,叫人惊叹。
悠扬的音乐响起,胡笳和着杨琴,羌笛伴着编钟,奏出了别具风情的《凤求凰》,飘荡在房间里。
欲门内,灯光忽明忽灭;四角,红红的火儿烧起来,烈酒从墙上的小孔里流出来,细细碎碎地滴在火焰上,发出浓烈的香味。大门关上了,一尊四羊青铜香炉里,燃着印度神香,充斥了整间房子,让人昏昏然,飘飘然。房间正中的半空,吊着一个燃有十八支云南金合欢花粉调制的巨大蜡烛,一股妙不可言的气味,钻进秋女的身体里,激发了她最原始的渴望。
渴!秋女想喝点不一样的液体。
热!秋女想让身体裸露到冰天雪地里。
激动!秋女全身兴奋得想疯狂地跳舞。
压抑!秋女心底里涌出呐喊的冲动。
男人加快了动作,他拿来一把毛茸茸的刷子,轻飘飘地拂过秋女的美丽胴体,在她的脚心里来回扫荡。
秋女的腿,颤动起来。她张开了两腿,弓起了膝盖,露出了神秘的桃源!
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这一刻。
所有的声音都在等待这一刻。
男人一把甩掉了身上的衣服,抓起身后的酒钟,一昂脖子,把满满一大钟酒全倒了进去。他跃跃欲试。
他激情如火。
他情不自禁。
他。。。他。。。挺枪而出。。。。。。
三面多年前,张家村曾经遭遇过一声前所未有的瘟疫,一种可怕的疾病袭击了村时村外的所有地方,牲畜全都死去,无一幸免;三岁以下的小孩子,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因为抵抗力不够,在历经数十天的高烧和腹泻后,骨瘦如柴地离开了人世;其它村民十去其三。
不到三月,村里面哀号四起,悲哭不绝,旧坟还未长草,新坟又添。大家无暇种庄稼,彼此之间互不往来。鸡犬之声消失殆尽,白天夜里全无生气。这里与外面音讯相隔,外面的人不敢进来,里面的人也不敢出去,张、何两村几成绝地。
一年之中,这里家家白缟,户户吃素,人人面带菜色,个个饥贫交加。
后来,一位游方的道人经过这里,仔细地察看了幸免于难的村民,查验了水井和山泉,检看了土壤和道路,并登上高处,审视了万重岭,远眺了前方的重重山峦。他把村民们召集拢来,对大伙说:“瘴疠已经过去,灾难已经结束。严冬大雪,早将病菌全部杀死,大家勿须再担忧,尽管放心生产安居,栽种牧养。”
闻此讯息,村民欢喜异常,一年来笼罩在村庄上空的阴云一扫而光。
道人咳了咳,又郑重地说:“纵观地理,这地方属云起云散之地,三百年就会有一场劫难。在过去的劫难中,三岁以下、六十以上的人都已经消亡。往后,凡三岁以下的人,不管多大,都不能称岁。从四岁起,才能称为‘一岁’,以此类推。凡年满六十岁,皆不能再称寿,此例不可违!如果冒犯,瘟疫就会卷土重来!”
说完以后,道人衣袂飘然而去。
从那以后,张村、何村及周围村民,都遵从道人训示。按照实际年龄来算,十岁之人,其实已经十三岁了。村里再也没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管多老,都只称为五九之人。
因为大家遵守得好,从那以来,村庄里倒也相安无事,没有发生大的灾难。人们再没有提起三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大家几乎把它给忘怀了。有些年长的老人,在上一辈的故事中,还能够依稀听得出那些尘封的往事点点影子,不过谁也不会在意。毕竟,道人的话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是真是假,谁也无法验证。
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不断响起来,给原本寂静的庄子增添了无限生机。新年到来了,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迎春接福。
然而,张家大院里却没有半点喜庆气息。院子里冷冷清清,连春联也没有贴。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秋女从年前跌了一跤以后,整整十天里,一直昏迷不醒!
爱女心切的张松石,怎么还会有心情去过春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