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数天,何奈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除了帮寺里挑水扫地做饭打柴外,他非常喜欢到大殿里听僧人们念经。虽然他不大听得懂他们念什么,但身处那种氛围里,可以洗涤思想,澄彻肺腑。
寺里的僧人虽众,但除了方丈圆德是“圆”字辈的外,都是“戒”字辈和“明”字辈。照顾何奈的僧人法号明是,在“明”字辈弟子中排行居中,所纪比何奈大不了多少。多亏了明是的照顾,何奈才能恢复得这么迅速。一有空,何奈就向明是讨教佛法真谛。
“明是师傅,你们每天里这样打坐修行,是为了什么?”
“悟道参禅。”
“那怎么样才算悟到了道,参透了禅?”
“施主,我只不过是寺里的一名小僧人,既没参透佛法,也未悟透佛道。不过,方丈圆德大师曾经对我们说过一个故事,我想应该能够回答你的问题。话说伽弥尼出家不久,有一天,他向佛陀提出一个问题:‘佛陀!我觉得各种宗教都有祈祷天神,求生天国的方法,佛陀为什么不说呢?佛陀如果也能够开示这个法门,那就更好了。’佛陀反问他:‘伽弥尼!如果有人把石头丢到河里,然后虔诚的祈求天神,希望大石浮起来,你认为这有可能吗?’伽弥尼说:‘佛陀!这是不可能的,石头丢到河里只会往下沉,怎么可能浮起来呢?’佛陀说:‘是的!假使有人造作很大的恶业,即使大家为他祈祷天神,求他生天,这也是决不可能的,因为造作恶业,自然会堕落地狱。’佛陀再问:‘如果有人把油倒在河里,然后祈求天神,让油沉下去,不要浮上来,这有可能吗?’伽弥尼答:‘佛陀!不可能的,油一定会浮上来。’佛陀说:‘是的!这正如有人造作善业,任谁也不能使他堕落一样。修行善业,自然生天;造作恶业,自然下堕,这是一定的因果法则,决不是因为祈祷天神而可以改变的。’”
何奈听了,开始觉得有些云山雾罩,不明就里。后来仔细一想,发现明是的话极具佛理。一旦悟了进去,就会越悟越深奥,越悟越博大!师傅生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归结为因果循环,善恶报应。在这观点上,道教与佛教是相通的。
临了,明是又说:“佛法其实就在自己的心中,它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只要心中有了佛,就不必再拘泥于修行的形式,只要一心向善、潜心理佛,都能证得心中的正果。”
通过仔细观察,何奈发现寺里的僧人果然并不像他们的名字那样戒言、戒嗔、戒贪、明是、明非、明善,除了早晚两课外,他们各有各的喜好,各有各的空间。在僧众的禅房内,除佛经外,大家都在努力修习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对此,寺里好像并不介意,很少有人去说别人如何如何。
卧龙寺座落在卧龙山上。卧龙山形似卧龙,从极远的地方蜿蜒而来,山势绵绵不绝。到得此处,形成一个高昂的山包,犹如龙首昂天长啸。据明是介绍,此山之上有两处石崖,一左一右分布在山侧,酷似龙角;崖畔山势陡峭,所生树木皆葳蕤,经风历雪,无比繁茂,好比龙须。寺中缺少柴禾时,常上山打柴取用,但很少有人能够到得山侧的。平时打柴,大家都在山腰下打,不再往上攀登。
一天,何奈见厨中缺柴,便主动请求去后山捡柴禾。行至半山腰时,却听到有山中传来阵阵箫声。找了半天,发现山腰上有一处凹进去的所在,宛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在这里砸出一处房子大小的洼地。洼地上平卧着一块大石头,上头坐着个年轻僧人出神地吹着洞箫!在上方拨开树枝往下一望:整块大石尽在眼底。再看盘腿坐在石的上吹箫之人,没想到却是僧人明是!从石头的光亮程度来看,明是一定常常光顾此地,把一块大石都坐得如同一面镜子。
凝神听了一会儿,何奈忽然觉得明是吹奏的曲子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箫声幽幽咽咽,悲悲切切,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情愫。不过,吹奏到乐曲的某个地方时,箫声仿佛流水遇到了堤坝,道路转到了悬崖一般嘎然止住,明是就再也无法继续往下吹,只得回过头来重新开始。
也不知是没记住曲谱,还是此处需要什么特别技艺,明是反反复复,如是再三,听得何奈心中着急,恨不得替他吹奏下去。
不过,明是自己倒并不着急,一遍遍地试,一遍遍地冲击。吹到累了,就会放下长箫,在大石头上休息片刻。一旦养足了精力,又会周而复始地吹奏起来。
天色渐暗,倦鸟归巢。从这里到寺院,至少得前个时辰。再不下山,就会黑在山中了。不过奇怪的是,明是好像并没有要下山的意思,将洞箫横在两膝之上,双手合十,安安稳稳地坐在石头上打坐。
何奈怕黑,他没有惊动明是,背上捡了的少许柴禾,急匆匆地下山而去。
到后院交了柴禾回到僧房,明是却赫然坐在房中,吓了何奈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