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住地往下沉,一直沉到了地底。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罗兰,看到了秋女,看到了容儿,也看到了在何村安然闭目的母亲。大家站成一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何奈,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请他快点醒来。
何奈使劲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大雄宝殿之内,四周香烟袅袅,木鱼声声,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左手单掌竖立,右手在不停地转动着佛珠,带领着群僧席地而坐,喃喃地念诵着佛经,为罗村地下的女鬼“罗兰”,为百丈崖上死去的所有亡魂超度。
“我就要超脱了!”那低沉而整齐的念经声,充满了整间大殿,使何奈的心里分外安宁,分外明静。“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为思念而奔波,也无需为尘俗而烦恼。也许在森罗殿上,可以找到爱自己的人,和所爱的人。”带着对尘世的眷恋,对净土的向往,何奈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何奈闻到了啾啾的鸟鸣。
怪了,莫非这阴曹地府也有鸟儿?都说阴间一片混沌,暗无天日,窗外为何还阳光灿烂?他不敢置信,抬手想揉揉双眼,却感到双手重逾千钧!再挪挪身子,身子同样沉重得如同巨石压着。
“坏了,这肉身无法轮回,再也不能动了!”何奈悲伤地想。看看四周,还好眼珠子能够转动,给了他一丝丝安慰。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子,但陈设却相当地简陋,除了自己所躺的床外,房中似乎只有一只大木箱,和一个洗脸木架。此外,床前摆着一只香炉,炉中点着三根香,随着那青烟缓缓上升扩散,好闻的檀香布满整间屋子,沁人肺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从门外走进个五短身材的僧人来。僧人看到何奈醒了,连忙过来探视。
这下何奈更加奇怪了:阴间还会有和尚?他张了张嘴,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僧人连忙伸手止住他:“别动,施主受伤太重,得好好静养。”
听到这话,何奈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下来。不用说,他所处的地方,一定是所禅院!救他的人,肯定就是院里的僧人。
“施主想吃点什么吗?”
何奈微微摇了摇头。眼下他并不饥饿,只是觉得口渴得要命。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不知如何表达。僧人见状,立马出门而去,取来了清茶,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
喝够了水,僧人细心地擦干了他嘴边的水珠说道:“施主就在此地安心静养。晚些贫僧再给你喝点稀粥。师傅说了,你能从鬼门关中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如果不好生休养,恐怕很难恢复。这里非常安全,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你就放心吧。”说完,僧人关上房门离开了。
捡回一条命?他们?
何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僧人所说的“他们”,一定就是那群古里古怪的人吧!他们架起大火,要将自己付之一炬!不过,自己到底怎么活下来,又怎么到了这禅院里,就不得而知了。
每天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房外不远处大殿里诵经声,何奈渐渐好转起来。过了半个多月,他已经能够自己下床走动了。从僧人的口中何奈了解到,这所禅院叫做卧龙寺,建寺已有好几百年了。寺内有三十来个僧人,方丈圆德,是位有道高僧。至于自己到底怎样被救,又怎样到了寺中的具体情形,只有圆德大师才清楚。不过,大师现在正面壁修关,何时破壁出关,大家都不得而知了。僧人还告诉他,大师修关前曾留下一句话,让何奈参悟:似花非花,有难无难;龙卧血染,曲尽人欢。
经历了这次大劫,何奈身子变得十分虚弱,走路轻飘飘地。除了帮寺院扫扫地外,他也无法再做别的。一连数天,他都在参悟圆德大师的那句话。也许是资质不够,想得他脑子生疼,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等吧,等大师出关了,一切都会明白的。”何奈暗地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