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家装潢华贵的酒店楼下时,赵日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贝伊”,也许是在喊别人,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多,她不以为意。在昊悠城,没人知道她以前叫“贝伊”,连柳清都不知道。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冲着她灿烂的笑,叫她“贝伊小姐”。她才惊知人家是在叫她。
赵日从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直看到手的主人。唔,有点眼熟,但不记得是谁了。
柳清从没听赵日说过“贝伊”这个名字,认为人家是认错了人,站在赵日身后,一把扫开来人的手。这谁呀,这么没礼貌,随便就把手放在人家的肩膀上。
“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吧。我这妹妹可不叫什么‘贝伊’的。”说完,神色冷漠,拉着赵日就要走人。
赵日也担心是述王府的人追来了,虽然从没在王府里说过她叫贝伊,但有心人一查,随藤摸瓜,还是能查到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这位小姐,在下并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被柳清拉着,赵日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
萧越很肯定自己不会认错的。她一把拉住赵日的手,脱口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想着要用这首诗来唤起赵日对她的记忆。
诗念完,萧越笑了,赵日囧了,柳清怒了。
柳清咬着牙,眯着眼,暧昧不明的光在赵日和萧越两人身上逡巡,看得赵日寒毛直竖,萧越疑惑不解。
柳清冷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赵日有些不知所措,柳清的反应太怪异了,就像是善妒的丈夫发现自己深爱的妻主和别人有..染,而且那个别人还是女的!怒火攻心,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把勾引人的狐狸精碎尸万段。而柳清明显是有这种实力的。柳清狂乱着眼,脸上的神情是痛,是恨,是无奈,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悄悄地后退一步,瑟缩着脖子,柳清周身散发寒气,冻死人不偿命啊。
萧越愣愣的看看柳清,又看看赵日,不明所以。很诡异,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可不像啊,贝伊小姐的相貌她府里还有画像呢,不可能认错啊!
虽然很肯定不会认错人,但要不要再问一次呀?可是看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个时候开口不合时宜吧?
萧越深深地纠结了!走也不是,问也不是。
赵日睁着流露无辜神情的大眼睛,嗫嗫的说:“没……没关系!”
唔,其实是有关系的。萧越念出《上邪》时,赵日就认出来了,她是当时擂台大赛的评委,那个大兴王朝有名的才女。那个表现得很像是抓到她作弊把柄的女人,害死她无数细胞的女人。
但这个关系和没有关系有区别吗?!很明显是没有的!
“没有关系?!那你怕什么?!”妒火攻心的柳清在听到“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时,理智什么的都就被轰到九霄云外去了,妒火熊熊燃烧的心腔里就只剩下“奸..情!奸..情!!奸..情!!!”再无其他,真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啊!
她对赵日的一切反应是了如指掌的,甚至能说她就是赵日肚子里的蛔虫,赵日的尾巴一翘,她就知道赵日是要拉屎还是拉尿。从赵日细微的表情中,她可以肯定赵日是认识眼前的女人的。
而一个女人对着另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念痴情缠绵,生死不弃的情诗,这表明了什么,相信是个读书识墨的人就明白的!
偏激的想法使得柳清诡异又危险。
赵日头都大了。主啊!来把我拖走吧!!!嘴角的抽搐,眨着眼要萧越走人,柳清的疯狂样可不是好看的。
转念一想,不行,要是让萧越走了,那她不就会被柳清给剁成肉末。
萧越窘着脸,尴尬的扫了一眼周遭围上来的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无语对苍天。
正前方有两个女人,一个明显是被妒火蒙蔽了心智,一个瑟缩着脖子,仰头看着对方,一副我是小绵羊,来吧,来蹂躏我吧!的神色。
好吧,她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叫住人家的,她就不应该在大街上被人当猴般围观。
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前,她堂堂大兴王朝的第一才女,丞相的独女,不能丢这份人!
萧越的声音和缓清越,煞是好听,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两位,不如我们找个僻静处说清楚吧。此地…….“说着抬抬圆润的下巴,示意柳清去看围观得津津有味的观众。
柳清的瞳孔瞬间暴涨,抓住赵日的手更用力,脖子梗着,头一扭,看到刚好有一家酒店就在旁边,不由分说,拖着赵日就往里走。
赵日回头对着萧越尴尬的笑,萧越垂下眼帘别开头,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三人在一间厢房中坐下,一番子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后,事情的前因后果明朗了,世界也清净了!
赵日的手解放了。萧越释然了。柳清害羞了,但还好,她的肤色较黑,脸蛋的红晕不仔细辨别是看不出来的。
赵日揉着青紫的手腕,试探着萧越是不是述王府派来的人,如果是的话,就直接把她打晕了,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必须让萧越站在她这一边。
萧越小小的抿了一口酒,说道:“当初就很欣赏贝伊小姐的才华,有心结交。谁知当时到处找不到贝伊小姐,今日有幸得遇书友,当浮人生一大白。此处无酒,萧某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赵日讪讪的抿了一口茶,心中暗苦。知道萧越并不知情,也不是来抓她们的,只祈祷着来个天使把萧越带走!
萧越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早就发现人家并不待见她。文人都有一股子傲气,萧越也有,还有很多。从来都是别人来与她结交,这个贝伊已经两次有意无意的无视她的存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一口气喝完杯里剩余的茶水,遂了赵日的心意道别了。
赵日站起身,说话带着火气,看都不看从刚刚开始就有意无意回避她的视线的柳清,连一直来的“清姐”都不叫了,阴郁的说:“闹剧收场了,你还不走?”
刚刚她是被柳清的癫狂吓蒙了,现在一想起来不禁怒火中烧。这算什么?!
“你生气了?”略微沙哑的声音,闷声闷气。
“嗯。”
“你气什么?”带着些微的激动,依旧闷声闷气。
“我气……我气……”对呀,她气什么呢?“我气你不相信我!”是了,她气她不信任她,是个人和她亲近,就以为她们之间有暧昧。
“嗯,以后不会了。我们回去吧。”柳清不理赵日的横眉怒目,笑呵呵又过来拉赵日的手。
赵日撇着嘴甩开她的手,她就不气不馁的又伸手过来。两人浑然不觉这种亲密的举动是很暧昧的。一个甩,一个拉,配合得很默契。
日暮时分,在回溪水村的马车上,柳清变着法的让赵日念《上邪》给她听,一遍一遍,又一遍。
强子没念过书,听不懂赵日念的是什么,倒在板车上假寐,不去理会两人的言语。
比赵日高大半个头的柳清拉扯赵日的衣袖,言辞恳切,“阿日啊,你念诗的时候真是具有贵族的气度,华贵啊。”
赵日咽一口唾沫,润润念了太多遍《上邪》而干涩的嗓子,心道可不是有贵族的气度,好歹咱也是述王的二郡主啊。
“我吧,熟读四书五经 ,也一直想写诗来着,你再念一遍,让我找找灵感。”大灰狼挖好了坑,就等着单纯白痴的兔子跳。
“清姐,我念了好多遍了。口干!回家再念好不?”
柳清眼底淌过一丝受伤,语气不善,“怎么?你不支持我学习文化?看我一介武妇只会舞刀弄枪,不会执笔磨墨么?”
主啊!我错了!!!赵日抬头眺望天际,深吸一口气,笑得虚假。
“不会,怎么会呢?我这就念: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欲与赵日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赵日绝!阿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清姐,我念完了。你看着我作甚?”
“没事,再念一次,我要听!”我要听你念情诗。
马车渐行渐远,车中女子平和的声音消散于风中,隐约可辨是在念一首情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