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一点都不漂亮的梁月奴,是不是曾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错过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那个叫梁月奴的女子,也许活的很辛苦,不然怎么会想要躲着眼前这个人呢,到底是恨一个人恨到不想见,还是爱一个人爱到不敢见呢?
她急急撇开头去,只希望赵圣陵没有发现她的失态,“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就真的转身就走,赵圣陵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伸出手在半空抓了一抓,他喊了一声,“月奴。”
可是她已经走远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将军小姐大婚,府上来了不少客人,很多是来不及当日回去就索性多住几日,所以寸心一路走过去也遇见不少客人。好在将军收了她做义女也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一个姑娘家这样无名无份的待在这样的人家总归是不好的,更何况陈家大公子陈默还迟迟不娶妻。
陈默不是强硬的人,却有自己的坚持,寸心记得她第一眼看到陈默的时候想到了柳树。看似温润脆弱,却柔韧的不像话,折不断,也叫人不忍折断。
她劝过他,可是却每次都弄到自己愧疚,小念也劝过他,却最终变成了小念来劝她。
其实,也许嫁给陈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一辈子都遇不见,至少可以让他幸福。昨天晚上寸心想了许久,她也一个人,而陈默也刚刚好是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忽略掉心里那抹小小的刺痛,寸心决定去找陈默,告诉他,她愿意,或者是是试着愿意嫁给他。
可是她却没有见到陈默,她找下人问了一遍才知道陈默是送小念和新姑爷出城了。
寸心也就出了门,想着出去散散心,也许能遇见陈默,就跟他说她的决定,因为其实是她自己害怕,好像一有迟疑,就会反悔。
她不想反悔。
她怕一旦反悔了,对于答应他不会离开的话就变成粉尘。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可是此时此刻,她无比坚定。
三月深,洛阳街角很拥堵,恰有小贩扛着糖葫芦叫卖,寸心跟上前,“小哥,给我两串。”
给了两个铜板,小哥和和气气的从草架上取下两串递给她,“好咧,您拿好。”
“谢谢。”接过糖葫芦,寸心却没有吃,拿着糖葫芦走在人群中,这才有了几分融入感,脸上挂上淡淡的笑意,这样才像是个要嫁人的人。
独自逛了一阵,渐渐觉得肚饿,这才想起来好像起床之后还没有吃饭。转身的时候身后刚好是古今客栈。陈默同这家客栈老板是旧识,所以时常到这里吃饭。店小二自然认得这位陈家义女桑小姐,并且谁都知道陈家长子陈默对其有意,指不定将来真成了陈家少奶奶,所以对她是客气有加。
“哟,贵客!”小二堆满了笑迎上去,“桑小姐今日一个人么?”
寸心笑笑对他点点头,“是啊,一个人来的。”
说话间,小二已经领了寸心往楼上雅间走,寸心本是嫌招摇,但是陈默说过,那间雅阁就是为陈默留的,也不必客气,再者,今日客栈里人不少,大厅里着实找不到多少空缺。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至于去同陌生汉子搭座,她不怕自己名声怎样,她要顾及陈家脸面。
陈家人一直待她很好,她不想让陈家难做。
只简单吩咐准备一些小菜一碗清粥就好,寸心又等了一阵,很快听到敲门声,“进来吧。”
果然是小二端了早点上来了,对着寸心微微弯了弯腰,将早点放下了,“您的早点。”
“谢谢。”寸心笑着道谢,小二机灵的端着托盘又出去了。楼下大厅里照例是热热闹闹的,就显得这里尤其的静谧。她还不曾一个人来过,惯常都是和陈念陈默一起,再不济陈默总会陪在身侧。
唇角的笑意温了温,其实女子一生能的几个人的真心呢?陈默待她当真没有话说,她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无才无能,甚至连相貌都顶多算的上清秀,而陈默很优秀,撇开家世外貌不谈,单单那一份气度就叫能叫人折服。
到今天才发现他的好,寸心有些遗憾,但好在不曾太晚吧。
端起粥来喝了一口,再看都是她极喜欢的小菜,她有些惊讶,着小二莫不是每次都留心她的喜好么?不然怎么知道她尤喜欢腌脆黄瓜,而且味道也正好。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能有古今客栈如今的座无虚席吧,寸心心一暖也不曾多想。
然而才喝完粥,站起身打算出去的时候,头一阵昏厥,她心道不好,想起来离开却根本使不上力,刚刚的饭菜里被人下毒了。
“糟糕!”寸心喃喃,终于敌不过滚滚而来的睡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寸心惊喜的发现并没将她绑在柱子上,但是也好不了多少,被绑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锦被,看起来绑匪不是个粗人。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发现这是个卧房,简单的一张枯木床,一张榆木桌子几张凳子而已,倒是和身上的锦被有些格格不入,房间里都很简陋,只有这个锦被一眼就瞧得出来时富裕人家的东西。
会是谁绑她来的?寸心很是不解,她不记得有得罪过谁,她平常都很少出门,当真没有和谁红过脸。直觉绑匪并不是为了银子,那么不为银子不为仇恨,这绑匪究竟要做什么呢?
然而寸心没有得罪过谁,或者说没有妨碍到谁,但是不等于另一个人没有。
屋外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渐渐靠近,听得出是个女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个狗奴才少管闲事。”
然后是个慌张声音,听得出来应该是个奴才,“是是是,小人不敢啊。”
“她醒了没?”女子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她和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寸心就更加不解了,怎么会是个女子呢?
“应该醒了吧。”下人说道。声音已经离的很近了,寸心注意听,当真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声音,她越发的肯定了和她没有过节。
门被推开了,果然进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弓着腰跟着,女子穿了一身奢华的红色绸衫,发高高的挽起,簪着一支高柄蝴蝶钗,精美绝伦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冷笑,一对漂亮的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哼,醒啦?”女子寒声,一直走到她床前坐下去,伸手细细的划过她的脸,“怎么,想知道我是谁?”
女子手猛然一用力,指甲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锐利的血红印子。
“小姐!你……”那下人似乎很害怕。
“住嘴!”女子眼神一横,“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没用的狗奴才,给我滚出去!”
下人敢怒不敢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迫于女子的气势太过阴狠,哆嗦着出去了,反手带上了门,顿时屋内只剩下了寸心和那个女子。
“贱人!”女子猛然一个耳光扫过去,“很奇怪我怎么打你对不对?我是宋沉香,你这个狗奴才丑八怪大概还记得我吧?”
寸心眉心一皱,本打算说不认识,却发现嘴里被塞了一大团的东西,根本说不了话。
“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宋沉香声音陡然转狠,“我们要算一算我们的帐了!”
寸心被她说的一团迷乱,一开始还怀疑她是不是找错人了,可是瞧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像是认错了人,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人的呢?等一下,宋沉香?
她脑中一亮,她刚刚就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此时才想起来洛阳首富宋家的大小姐,听传闻说这个大小姐生的倾国倾城,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裙下。寸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宋大小姐有过节的。
很显然,这位大小姐没有抽出她口中的纱布的意思,寸心没有动,被窝下的手动了动,靠着被子的掩护摸索了一下,绳子系在手腕处,没法脱身。
宋沉香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脸色很难看,像是极力在隐忍什么,然后愤然站起身来,就在寸心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却猛然转身,啪的一声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很实,寸心甚至都听到耳朵里一阵蜂鸣声,她更加的困惑了,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叫眼前这个人这么恨她?
宋沉香这才解气了似的甩手出去了。
宋沉香当然恨她,并且要是可以早就将她折磨致死了。但是那个人说了,要是敢乱来的话一定不会放过她。宋沉香就更气了,她不明白全天下的男人怎么都瞎了眼,放着她这个倾国美人不要,偏偏都护着那个丑八怪!
五年前,她本来都要嫁给赵圣陵了。虽然知道她对梁月奴做出那样的事情赵圣陵一定不会轻饶她,但是一旦两个人成亲了她就是王爷府的王妃了,到时候她有自信将赵圣陵服侍的服服帖帖的,一个梁月奴又算什么?
可是他竟然就这么把她丢在喜堂之上,后来更加气人的把她送回洛阳,还说这样已经是轻饶她了。他怎么会知道,她这样被丢回来一点颜面都没有了,她的脸丢尽了!虽然美貌还在,但是有这样一段过往,谁还愿意娶她?都是表面的花花肠子,动真格的时候个个都逃的飞快。
她表面看上去还和以前一样风光,但是已经二十四岁了,再嫁不出去就真的要孤老终生了!而这些都是那个又丑又讨厌的梁月奴造成的,她怎能不恨!
唇边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意,反正她没有打算善终了,和那个人的约定也不打算谨守,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梁月奴!
寸心呆呆的躺在那里,稍稍望出去,好像外面接近天黑,她肚子有些饿,这才想起从早上喝了一碗粥之外什么都没有吃。外面似乎很空旷,透过窗格子隐约看到青山被大片的晚霞映红。
她挣扎了几下,但是绳子绑的很紧,那一瞬,有一种奇怪的触觉从手腕传来。
她呆住,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一种被禁锢和侮辱的恐惧从心底浮现,她眼神有些茫然无措,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喊,少爷,救救我。
那么,少爷是谁?
寸心动弹不得,还未来得及细想,脑海中又变成了空白,刚刚的心绪好像被抹平了。后脑有一处,针刺一样的疼痛,然而那痛也是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