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紫络宫尽显一派静谧之色。
在笙轩阁回廊下,墨玉石桌前端坐一位白衣男子。男子白衣似雪,轩眉深眸俊如刀刻,气质出尘。手执长萧,一头墨发高束发顶,皎洁月光倾落人身,光晕晕染下更添一番梦幻光景。
忽而一阵悠长清冽的萧声传来,男子指尖轻点,按压萧孔,曲调悠悠。时而如幽静空谷中的细流涓涓,又如鹰击长空般的广阔无边,听到这朗朗萧声,犹如置身世外桃源,令人心境豁达了不少。
一曲《尘华》演奏过半,便见紫络宫里的月光逐一消失,满月当空却无光倾洒。待尾调一落,一束月光似流萤般缠绕在男子周身,须臾即逝。
这时,有一老者由远及近,走到人身边。男子起身行礼,尊称老者一声:“鬼君。”
月修鬼君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捋了捋颔下白色长须,温言道:“如笙,以光化灵充沛自身修为,你这尘华之术倒是越发精湛了,不过……”
月修与如笙擦身而过,走近回廊勾栏边上。目眺天空南向,苍劲的目光里喜忧参半,缓声说道:“虎曜归,对你而言福祸未定,亦敌亦友,亦神亦魔,结局如何拳定在你。”
如笙听人说完,皱了皱眉头,眼底隐含不解。二百年前,一人独身来了紫络宫,鬼君对狼玄和虎曜就异常期盼。如今二者一一临世,当算佳音,携手同战必为朋,齐心诛魔定为友,怎会相悖而论?
沉思片刻,如笙出声应答:“方才收到雪雁所传短笺,虎曜已现,如笙定当竭尽所能与其同战,九州大局为重,定会不负众望。”如笙目光坚定不移,方才所说,在如笙心里既是告诫也是承诺。
微凉夜风吹起了二人的衣袍,月修的黑袍深沉如夜,挥袖间,紫络宫的月光再次倾洒各处,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一场幻觉。
月修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黑袍瞬间消失在低垂夜幕中,只留下一句话飘落在如笙耳边:“虎曜归来之际,先带他去赤魔峰。”
如笙心头一震,先前整理藏书阁密史古籍看到,赤魔峰,地处驭魔族与风神族交界,内含通往蒂血幻域要道,然非御魔族人不知其路。而峰下镇压一只万年赤魔兽,赤魔兽魔性狂躁,煞气漫天,且好血蛮斗独居于此,方圆千里不曾有活物敢靠近。
相传赤魔兽是位守剑徒,所守九曲古冥剑,为夸古天神辟天断陆时,所执劈天釜釜柄所化,刃长三尺通体澜彩,以极结印以卦封存,其内蕴含神力不可估量。
想到这里,如笙不知鬼君到底是何意,是为了御魔族还是为赤魔兽?或许.......是为了剑。但是如笙并不认为,一百三周岁的少年有取上古神剑的能力。
如笙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玄羽萧,雪玉长萧上闪烁着微微冷光,如笙不觉抬手捂上了心口。方才所奏尘华,并非完美精湛,以光化灵溶于血脉,然而灵力在周身经脉游走时,并未在心口凝聚,心口好像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一曲尘华练就百年,百年之间日日如此,所习音律并无错处。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灵力贯通全身,唯有心口就像一个无底洞,灵力只进不出。
如笙摊开掌心,运行灵力,手中灵力若雪花团簇而起,浑厚纯净皓洁无暇。并未有任何不适,如笙思索无果,于是握拳散去灵力不再纠结,执萧离去。
旦日卯时,朝阳初升,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给楚风城各处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
推门声传来,晏臻系好络狼长袍踏门而出。直至前厅,见父母二人皆在,提步上前行礼道别。楚薛儿一听阿臻要走,当即红了眼眶,不舍道:“你这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了,先用过早膳再走也不迟啊,娘舍不得你走。”
陆长霖听到夫人这么说,叹了一声气,轻声安慰着:“夫人,阿臻去紫络宫之前就习得了辟谷之术,五谷杂粮早已对阿臻无用了。”
说完,抬臂揽了人在怀里哄哄,楚薛儿一听心中更委屈了,泪水终是抑制不住顺颊而落:“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阿臻走啊。”
晏臻看着双亲这般难过,心上颤动,沉声言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未能常伴双亲左右尽孝,待九州安定,天下太平,我定会伴守双亲身边,让您们共享天伦之乐。”
陆长霖听到晏臻这么说,眼底更添几分赞赏之色,遂出声回应:“为父知晓你心怀大道苍生,如此也令为父甚慰,去吧,以后的路还长着,修为越精责任越重,这九州安定也就指望你们了。”
晏臻牢牢记下父亲所嘱,脑中又闪过昨日父亲的叮咛,于是抬眸看着父亲双眼,目光坚定不移:“父亲,孩儿记下了,定会不辱使命。”说完拂袍转身,晏臻眼中泪光隐现,终是压抑住了。
晏臻念诀腾云前往紫络宫,途径雪岭山。
无意中看见,山中突显一束银光,束若长虹一闪即逝。晏臻左右再寻却没有其他踪迹。
雪岭山是雪魂族管辖边境之地,突生异象必有蹊跷。晏臻正准备去看看,突然感到身后一股杀气扑袭,晏臻迅速侧身跃起,单掌出击青光乍现,团簇青光化作百支利箭,箭光森寒欲要嗜血,朝来人扑面接连而去。
来人一身红衣,斗袍遮面,左手高提长袖念诀挡剑,红袍前似有真空扭转,百支利箭倏然定住,丝毫不动。晏臻心中骇然,此人灵力远远高于自身修为!
晏臻目光凌厉,只看到方才所施利箭,在人身前化成青光消失不见。散灵术!晏臻忙侧身摊掌召唤噬魂刀,噬魂一出怨灵哀。不论是敌是友,遇噬魂便遇劫。
刃口青光炫眼,晏臻握拳持刀厉声喝问:“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