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如雪、风似剑,月正空,银绸涓涓淌。回首失足痕,再望已逝流年——
昼日下,玄天城西深铜街
虽相邻车水马龙的富仁街,这儿却冷清许多。行人稀松疏散,店前门可罗雀,锈迹斑斑招牌下,唯有孩童玩耍、老妇八卦,略微生机。
风尘仆仆、整净了衣裳,李家典当铺少有的迎来客人。
“店家有人吗?”
那李家的半冷不热地、慢拖拖踱上来,嘴里烟枪燃着几根烟丝,冒着淡薄烟雾,俄而从他嘴里吐出一大口烟来。
烟雾散去,皱眉蹙额般面孔张口道:“要当什么?”
济柯笑答:“在下有一物,不知掌柜可知?”
“何物?”他也不怎想理睬。
“青山有财。”柯细声道。
忽地,那李家的灰暗眼睛里冒出光来,他开了柜台门,招呼柯进来,“这东西我得好好看看,你开个价。”
过一沓脏烂门帘,踏进一处堆满奇物怪器的杂乱房间。李家的摆弄下书架,那堵墙挤开器物、翻转——一间蜗舍荆扉,墙嵌箱柜,顶开小窗。
李家的示意柯进来,无桌椅摆饰,便促膝坐地,柯道明来意。
“这样啊。”李家的叼起空烟枪,伸手从身后取来一袋银两。
“这?”柯疑惑。
“你一路受苦,这是小姐一点心意,收下吧。”他把钱取出,当面数数,共二十银,推给柯。
“本是在下不力所致,这...受不得。”柯推回。
“你救来的可不止二十银。这次意外,我们倒该道个不是。”他吐口烟,“就当补偿吧,我也替人办事,你不收我不好做啊。”
“好吧,替在下谢过小姐。”柯言谢毕,出门离。
“下次再来啊!”李家的在身后喊。
总觉得怪异,青无情为何出现,那李老头也古怪得紧。昨晚匪盗撤回,远处杀喊也突然停止。
就连现在,竟觉树荫底下的孩童老妇在盯着,瘆人得浑身不自在。
济柯快步离开,至城郊近太玄、灵气充足,便飞跃而起,向青玄山飞去。
青玄峰,会议堂
那会长正坐山下待客室,身边是少女和她哥。会长满脸愤慨地,却怀难以掩饰的狡黠得意,品着太玄特产的泠茶。
济柯被押着进了会议堂,生平第一次,却是以如此不堪的身份。
他被认定有罪。
“地垠级弟子济柯,你在执行地风级任务时,被富社商会指证,私自盗窃任务物品,以此获利。你是否认罪?”
执法者言出,旁听长老俱惊叹不已。
“弟子向天发誓,从未做如此伤风败德之事,不敢违先辈孜孜教诲。”柯抬头直视法官,正气凛然、毫不愧惭。
“我与杉老弟老相识,也知你七分,不能如此不堪。昨夜遇强敌,未伤及自己吧?”
“谢前辈关心。”柯手脚被锁,只得颔首,“本受重伤,多亏商会千金相救,无大碍。”
“哈哈,好好,你倒好,人好意相救,未怪罪你,你却反咬一口,打伤林小姐,夺走珍物。现在又何等大言不惭,岂敢愧对先祖?先祖的棺材还摆得好好呢!”
柯惊恐状,忙言:“弟子不知此事,定是何人诬告。”
“领证人上堂。”
门阴暗地开,缝慢慢亮了,照那张皱眉蹙额上,瘆人地沉堕进皱纹里,丝毫无反光,仍阴暗不已。
“李掌柜!?”柯诧异呼道,心里吊块磐石,细细绳绑、悬在半空,惶惶摆动。
“你果然认识。”执法者眼里透着失望,“李掌柜的,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那天余明晰记得,黎旦时候,他早早入街,鬼祟祟地躲着人,找余当掉一盒辉金。余一看差点出声,皇家和宗门才能用的,竟拿典当铺来,多是不义之财。便拉他进密室,细谈一番,却也不敢多问。卖余五百银,比市价每斤低整整二十银。”那李老头说起慌竟毫不脸红慌张。
柯涨红全身,愤恼吼道:“你胡言乱语些甚?明是彼家小姐有求于我,令携此破盒交与你,岂能睁睛说瞎话?”
“哦,对。那句青山什么来着?”李老头谑笑着,白多黑少的睛瞪着柯。
“青山有财,彼家小姐告诉我的。”柯缓气道,怒火却始终不散。
“好个青山有财,夺财降灾!”旁听席上,汪极峰跳起来怒骂,“你个孽障!本以为只是一时糊涂,无曾想、竟如此肮脏!还想把祸水泼在林家小姐身上!我们太玄何时养了这么个畜生!”
“这......”柯言滞难语,似卡在喉头,灼着那根栓石绳,石烈烈焚烧、动荡。
“肃静!”执法者猛敲铜钟,低沉响彻会堂,“极峰兄,你虽贵为大长老,但在议院,却是执法者管,还请勿越界。”
“明兄,失敬了,海涵。”极峰抱拳致歉,坐下了,却仍死死瞪着。
“济柯,不管是你被人利用,或真是如此,你都无从辩解吧。吾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何况证据确凿,已搜到辉金与赃款,也有人亲眼见你去了。好在林小姐无大碍,只受轻伤,不然你罪加一等。”
季明望向林家下人,“林家富社与太玄固交好,吾今日必定还林老板一个交代。”
林家下人作喜极而涕,退下了。季明望向柯,似恨铁不成钢,自言语:“罢了,权当杉兄教了个白眼狼,只可惜杉兄他......”冷酷的面孔竟透出些悲凉。
柯沉默不语,他又能如何辩解?无论他说什么,如果无人作证,徒劳!始终要给林家交代,不然有损太玄名声。他定然受罚,戴上污帽。若是恩师在这儿——
“押济柯关入荒屺,守莲塔五年,收长老弟子名,贬记名弟子,若立三等功可再转正。退堂!”季明最后看了柯一眼,无奈、伤怀,而期望地递来一声传音。
“不必痛苦,不必忿恨,清者自清,五年不过一瞬。”
冰冷铁链飒飒缠身,勒得红烫;沉重心绪蒙蒙坠压,压得窒息...却又自我感动般松一丝缝隙,猛然喘息着。
莲塔清清贫贫十二间,摆满书画纸墨数千件,不见华贵装饰羡人眼,更无桌椅床垫供人闲。
仰天大笑,足下高崖深千丈,不及人心,不足我心。独独高塔,莲绽污泥清贫身,不入人目,独炽我志。
苦等五年,清浊自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