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天初晴。
女子早早起身,整理衣容。
左手捏法诀,右手袖袍里抽出宝剑,捏做剑指拭过剑身,金属表面结出了晶莹的水珠。
滑落剑身,一滴水变成一壶水,随着剑尖舞动越来越多,最终被装入她的壶里。
水的隆隆声,惊醒了少年,仓皇望去,见女子收剑,要走。
“嗵——”一个不留神,磕倒在佛前。
女子回眸,眼神里是平淡,扭头带上斗笠,比昨天更添几分淡雅。
“驾!”马蹄声渐渐远去。
少年踉踉跄跄的跑到寺庙门口,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心里的冷忍不住的打寒颤。
“咕噜!”身后有一壶水,昨夜的雨露从上面的窟窿里同新阳一并进到壶里。
“阿......”叹息着,一步一步走去,映出的是自己昨夜费心打扮的脸,脸上两道泪痕,几缕头发贴着,乱糟糟的,跟他的心一样。
想哭,又不知道该怎么哭。
酸酸的,凉凉的。是因为孤独么?还是因为抛弃了.......
良久后,他的心终于定了,他明白,他们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如果没有意外两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她是仙子,他是乞丐......
“没.......留念......”
一头扎进那壶水里,不大不小,仿佛就是为他自杀用的壶一样。
泪被水冲淡,涌进眼里,灌入心里。
“哒哒哒......哒哒哒......”耳边忽然想起了马蹄声。
她回来了?来找我了?
痴人说梦!很无情,但很现实。即使是又如何,就这样走吧。
“吁——”马停了,骑马的人连马鞍都没碰直接跳了下来。
“跟我走。”
她真的来了。
少年一头栽进壶里,模糊前听见的最后一声就是御马的声音。
拉起身子,像个海绵一样趴在她的背上,上了马。
“咳咳。”马背上的颠簸,水吐了出来,吐了她一身。
......
其实啊,你的他(她)可能一点也不好看,眸子里没有千山万水,略不尽春暖花开,只有眉间一寸清秀害人相思,但南风不与他(她)衣角纠缠,他也不会是那一方绝色。他是混在人群中最平庸的孩子。可,他依旧是你的心上朱砂痣,窗前清明月。是你藏了几百年的酒,是你重峦叠嶂间那一点最艳的红。
......
“我带你去看万水千山。”她说,是那样的温婉。
少年依靠在背上,也不知怎么想,或许最好是什么也别想。
任凭风扬起她的发,和眼前飞逝的林木,和空气里的淡雅的清香。
沿途的风景是他不曾见过的美好,涣散的眼神终于焕发出一丝神彩。
他们进了城,去找了最好的铺子,少年褪去一身污垢换上一袭白衣。
“白白净净的,才是个少年。”她莞尔一笑。
长安街里,商品琳琅满目,佳人对对成双。
她在前牵马,他在后边四处张望,跟没见过世面一般。
“你看这个怎么样,”她问,看着中了一对红色剑穗,“好看么。”
少年仔细看了一下老板的铺子,才几个剑穗却个个精致而且价格低廉。连连点头。想说话却又怕被笑话,这么大人连话都不会说。
“我要了。”她从袍子里拿出三文钱,给了老板。
“来,我给您挂上。”老板接过钱,笑着伸手去夺剑。
“谢谢啊,不过不用了。”旋即将剑穗和宝剑一并丢给少年,“挂上。”
二人寻至一处茶铺,将自己的白马拴在茶铺一处,二人寻至清静之处。
她下意识一握剑却忘了,给了少年忘记拿回来。
宝剑在少年手里,看上去十分得体,白衣少年配玲珑宝剑,挂一簇红色剑穗,怎么看都是如此搭配。
“你以前,用过剑么?”
少年听见,扭过头去,深邃的眼神带有几分少女的柔情,清澈动人。
“忘,忘了。”吱呜道。
“呵呵,你是天生就结巴么?”如此翩翩少年,是个结巴就太可惜了。
“不,不是......我......”
“也对。那你家在哪?为什么会在庙里,还跟个乞丐一样。”
“我的,家......”少年奋力去想,脑海里只有一段竹林的记忆,那里有人在耕田,有孩子在玩,其他的就是一位将军。
“对,你的家。”似乎说错了,低头端起一盏茶,道,“我是洛阳人,家住雨荷。”
“真......真好。”费事的挤出字,道了句。
她以为的真好,并不是少年想表达的。
少年想说:“这里的人活得很快乐,真是太好了。想是家乡洛阳也是这样的景象吧。”
“是挺好的,洛阳有荷花,有勾栏,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有趣的玩意儿。”
两人笑了,少年是笑的真切。
......
“你这人,看上去是富家公子却不曾想竟是偷剑的贼!”一粗衣商人,拽着白衣少年的衣角,自顾自演,“放下宝剑,否则跟我报官!”
“你!”少年神情紧张,想走怎奈这商人远不如看上去拽的轻松,根本走不动。揣着宝剑,打死都不给。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看热闹不怕事大,“你这富家子弟,看上了剑买来就是,偷鸡摸狗亏你干得出来!”
也不知人群里是谁嚷嚷了第一句,即刻就有了第二句第三句,骂什么的有,就是没有几个敢替少年说话的。
“我,这,这剑......”
这剑分明是姑娘的,先前不过是在那里买了剑穗,竟趁着姑娘走开一会儿就上来讹诈他,说什么这宝剑是他家祖传的名剑,家里死绝了才外出卖剑想要换几个钱给家里人办后事,还以这剑穗为证。
少年想解释,无奈,不能啊。
“我苦命的孩子啊!”连忙哭了起来,哭声凄惨,“爹爹我无能,给你买棺椁的钱都没有啊......”
嘴上嚷嚷着苦,心里却道:“你个结巴,没了那娘们儿你这手里的宝剑必须是我的,哼,再不放手我煽动民心弄死你。”
少年左右争执,急的眉毛都凑一块儿去了。
“怎么回事。”女子见人聚在一起,里面又有哭声。
“哎呀少年人呦,你就把剑给人家嘛,人家家里都死绝了嘞!”
女子眉头一皱,见情形大致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老泼皮。”姑娘实在是想不到那么憨厚一商人竟如此嘴脸。
“这,这......”
见少年仍不肯就范,果断把指间的刺刺入他的腿里,却不料这少年的腿劲如此之大,一脚给他踢飞出去,砸在一旁的鸡笼里。
一脚下去,顿时感觉胸口闷,“他娘的,断了几根骨头,这把破剑可就远不止了!”
少年捂着腿,咧着嘴,面目狰狞。却没人在意他的痛苦,更是埋怨他殴打老人。
宝剑掉在地上,商人得意之时,正要给人群中的同伙眼色时,“锵!”
“嗖!”
“唰!”
人群里有人身法极快,闪出人堆抽出宝剑以迅雷之势一剑结果了商人。
“杀,杀人了!”
少年见,杀人者正是女子,眉宇间透出冷漠,招式果断。
女子还没来得及去询问少年伤势,一黑衣捕快从天而降,拔刀相向。
“凶徒,还不束手就擒!”
女子瞬时感到头疼,低头揉眉,“啊,又是这句,你们捕快还真是词穷。”
捕快见那女子手里的剑,散发的剑势凛冽,当机立断从袖子里飞出一条铁链,拉紧铁链,锁着少年的脖子,“束手就擒!不要做任何反抗!”
因为捕快打不过女子。他不过是一个二阶捕快,抓抓小贼还行。
碗口粗的铁链,锁着脖子,分外难受,拉又拉不断。
“大队人马马上就到!”
女子不听他废话,一剑刺出捕快用刀回击,却是一招虚招,旋即在垂直出刀的方向上用了一点力。刀当即偏了。
回刀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剑直抵咽喉,“想死还是想活。”
捕快狠狠瞪着她。
剑身啪啪打脸,“看来是想死。”
“杀了捕快你以为自己能......”
“这王朝,我迟早要推翻。杀你一个,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