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吒儿?吒儿?”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叫他。
渣儿?什么玩意儿?怎么还骂人啊。
他在一片迷糊中拼命想要睁开眼,却只能裂开一条缝隙,隐隐约约间见看见了几个晃动的人影,还被玻璃球状的屏障拉扯得歪歪曲曲。
“太乙师父,您不是说这三年吒儿的劫数就尽了么?怎么还没有动静?”
“哎呀夫人,莫着急莫着急,娃儿的灵识回归还得要些时间,等着就是了。”
“师兄,你也太废……废……”
“师弟,我跟你讲了多少遍要文明要文明撒,你啷个就是不长记性?”
“……废时间了。”
“……”
丫的,外面这群人好吵。
他满脑瓜子都是他们嗡嗡嗡的声音,按他三年前的个性,定出去把他们暴揍一顿不可。
等等,以前的个性?
那他以前是个什么人?
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痛,脑子里也哗哗哗地闪过了几个片段。有百姓们惊慌失措的逃窜,有画卷里面的大好河山,有那一场堪比鸿门宴的生辰宴,还有最后陪着他一起扛了雷电的那人。
卧槽,那个人长得还真是好看。
记忆慢慢回潮,他的眼前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待他完全睁开眼时,就看见了同样在看着他的蓝衣少年。
“哪吒。”那人的声音淡淡的,可真是好听。
他挤眉弄眼了一阵,终于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毁了万龙甲还傻兮兮地来给他这个魔丸陪葬的敖丙嘛。
他对着他嘿嘿一笑,说:“敖丙,白白搭上一条命,你傻不傻?”
“不傻,谁和你做朋友。”敖丙的脸好像有些红了,声音却还是温润的,“再说了,我们好像还活着……你的封印,也没了。”
哪吒挑眉,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十指修长、宽肩窄腰、高大威猛、顶天立地……见鬼了,他居然真的不是个小屁孩了!
他噌地站起身来,惊喜地左边转转右边转转,还忍不住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脸——没有婴儿肥!
他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太好了太好了,以前站在敖丙身边像个弟弟,现在站在他身边就是大哥啊!哈哈哈哈哈!怎么就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呢!
“来了来了!”外面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我感觉到娃儿的气息了,这七色宝莲也开始有动静了!”
这声音好熟悉,还来不及他细想,敖丙就走过来轻声说:“外面是你的爹娘和太乙真人,还有我的师父申公豹,他们在等七色宝莲完全打开,然后重塑我们的肉身。”
哦,对了。他记得他是有个师父来着,师父也确实跟他说过三年前那场天劫只留下了他和敖丙的魂魄,他们两个只能呆在七色宝莲里……虽然不是死了,但是其实和死了没太大区别。
他撞了撞敖丙的肩膀,问他:“你说等会儿他们见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吓一跳?”
敖丙往侧边迈了一步,却没有看向他:“或许会吧,不过我倒觉得还是小时候的你更可爱些。”
哪吒人傻了,敖丙居然说小时候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魔头可爱?他眼睛没毛病吧?
“你难道不觉得小爷现在的样子更加威武吗?不觉得很有安全感吗?嗯?”他忍不住逼问他。
敖丙的嘴角轻微地扬了扬,好看的湛蓝色的眼眸也有了笑意:“威武倒是不假,只是你问我安全感做什么?”
他想也没想就说:“当然是保护你啊。你看看你,身板这么单薄,长得还这么女孩子气,虽然抡着大锤,但是总是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个灵珠该有的样子。”
敖丙嘴角的笑僵了僵,他正想反驳,耳边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刺目的光线一下子占据了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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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陈塘关不远的朝歌城中,流传着这样一说,三年前,西边那座人迹罕至的荒山上生了一尊妖神,本体为女娲的补天之石,遗落凡间后吸食了天地灵气,化成了人形,名为石矶。
石矶法力高强,却心地狠毒。她要求朝歌城每年给她供奉一百位男子,并且为她修造神庙,人人都得对她顶礼膜拜,否则,屠城覆国,不过是她一念之间。
今年祭祀的时候又到了,骷髅山白骨洞中,传出了阵阵惹人头皮发麻的哭声。
老少不一的男子站在洞穴里,四周都是漫无天际的黑暗,水珠顺着钟乳石往下坠,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极了催命音符。
“哟,怎么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一道妖媚之声响起,却听不出声音的来源。
黑暗里亮起了暗黄的颜色,像是冥界指路的灯火。接着,无数细小又密集的黄色紧随其后亮起,就像一片明朗的星空。
可是没人觉得星空美丽,巨大的恐惧让他们四肢无力,扑通扑通连连跪在地上。
“石矶娘娘饶命……石矶娘娘饶命啊……”
洞穴突然亮堂了起来,原来是石矶点亮了石壁上的火烛。
不远处的石座上正慵懒地坐着一位女子,身着广袖黑袍,头顶黑紫扇帽,肤色呈现出极诡异的青蓝,黄眼白、细柳眉,是一种无比诡异的美感。
她站起身来,身量竟然比寻常男子还要高挑。她仰起头颅来看了看这些“贡品”,鼻腔里发出了绕有深意的哼声。
“嗯……少了一个人。”
石矶嘴角勾起,走到了依然还站着的一个男子面前。
她微微弯下腰来,伸出一根留着细长指甲的手指,挑起了男子的下巴:“你们还真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呢……你回去告诉他们,这几日记得把门窗关好,若是撞上了我,可别哭哭啼啼地求情。”
男子呼吸急促,一双眼狠狠地瞪着石矶:“你这魔头,我跟你拼了!”
他从身侧抽出一柄匕首,用尽全力将它捅进了石矶的腹中,然而,想象中她的惨叫并没有响起,就连血液都没有滴落哪怕一滴。
石矶低下头来看着那一柄白刃全然没入的匕首,低低地笑出声来:“你以为这种东西能伤我?哈哈哈,倒是勇气可嘉。”
她手指一转,转瞬掐住了男子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抬离了地面:“枪打出头鸟,既然你这么勇敢,那就第一个受死好了。”
黑紫色的魔气自石矶腕间溢出,飞快地缠绕住男子整个身体,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咕噜”声,然后全身的血肉开始干瘪,最后只剩下了一具皮包骨的尸身。
石矶松开手,骨架哗啦地散了一地。其余人眼睁睁看着那人就这样被石矶吸干了精气,胆小的都已经失禁了。
石矶不再和他们废话,磅礴的魔气一瞬间包裹住了整个白骨洞。她的脸上是一种半是痛苦半是愉悦的表情,很快,剩下的九十八个男子也都化为了森森白骨。
她试着运转了自己体内的魔力,果然精进了不少。
她朝着洞口走去,眺望着朝歌城的方向。突然,她的石心震颤了一下,她神色巨变,青蓝色的脸上是无尽的肃杀。
东边的东海海畔,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波动,可仅仅是这么一点小水花,也被石矶精准地捕捉到了。
“真是有趣……”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黄色的眼眸里带上了戏谑的味道:“东海……陈塘关……哈哈哈哈,魔丸灵珠?有趣有趣。”
骷髅山上乌云更盛,猎猎寒风吹起了石矶的衣摆,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