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眼前一阵晕眩,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突然就觉得有人把他绑了。
他下意识挥下一个手刀,却劈在了一根棍子上,痛的他龇牙咧嘴。
光芒散去,他总算是能看清东西了,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刀砍在了太乙真人的拂尘上,而他的胸前正埋着一颗脑袋。
“吒儿!呜呜呜,你可想死娘了!”殷夫人抱着哪吒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很快擦了他一身,“怎么一晃就长这么大了,娘还给你准备了好多衣服呢,都穿不下了呜呜呜……”
哪吒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生涩地放到殷夫人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娘,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李靖看着眼前眼前团聚的母子俩,眼眶也有些发烫,太乙抱着拂尘,拧巴着一张脸也在抽抽嗒嗒的,倒是敖丙和申公豹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敖丙走过去对着申公豹抱了抱拳,沉声说道:“师父,徒儿不孝。”
申公豹知道他指的是三年前他陪着哪吒一起渡劫这事。他这徒儿重情重义,他虽然也想明白了不再去争夺昆仑十二金仙的位子,只是苦了东海龙族,失去了一次翻身的机会。
“罢了,敖丙,你且先跟为师回、回去认个错吧,你的父王和族人,都在等、等、等你的消息。”
“是,师父。”敖丙语气平平,心里却是一阵酸涩。
“慢着。”哪吒突然插了一句嘴,“申公公,这不是敖丙的错,要认也是我去认。我跟你们回东海,就当是为那件万龙甲赔罪。”
敖丙皱着眉,语气有些责备:“哪吒,东海龙宫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哪吒对着敖丙邪气一笑,露着两颗尖尖的虎牙:“那又何妨?那是你的家,能差到哪儿去?”
敖丙自知拗不过他,于是闷着不说话。
哪吒和敖丙重生的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陈塘关。
原本视哪吒为妖魔的百姓们纷纷登门,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喜气洋洋的样子就像是要过年一样。
李靖看着家门口排起的长队,干脆昭告百姓,三日后在李府设宴,来者不拒。
哪吒看着这几日门庭若市的样子,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何曾这样受欢迎过?从前百姓们都当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别说送礼上门了,就连路过总兵府都得绕道走。
而最让他得意的一点,就是从前总计划着要欺负他的那几个臭小子,现在竟然还不及他腰高,甚至一脸崇拜地让想让他教他们武功。
哪吒虽然表面上故作勉强姿态,内心早就万马奔腾了,“崇拜小爷就对了!小爷是谁?小爷可是哪吒!”
而敖丙却不似哪吒这般喜悦,他静静地看着百姓对哪吒的感恩和崇敬,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三年前水淹陈塘关一事,虽然没有酿成大祸,可是说到底还是他的过错。如今百姓登门,许是碍着哪吒和李总兵的面子,所以才会顺带着夸一声他的好,只是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万万配不上这声好的。
夜里,月上柳梢,陈塘关渐渐沉寂,只能隐约听见东海的浪潮声。
总兵府厢房的庭院里,一袭白衣的少年如松挺立,淡紫色的长发像是浮动的海水,月光照耀其身,道不尽的丰神俊朗。
少年的眉却是锁着的,湛蓝的眼眸有些阴郁,薄唇紧抿,不知在忧心什么。
“敖丙!”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敖丙转身,看见了那个叼着草坐在墙头的红发少年。
哪吒轻身一跃,几步就到了敖丙身边,他看着敖丙那副来不及转变的忧愁神色,一根筋地问:“你一个人在这里伤春悲秋啥呢?说来让小爷开心开心。”
敖丙又皱了眉,语气里还添了几分冷意:“你若是睡不着就出去走走,何必到我这来惹我心烦。”
哪吒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把嘴里的草吐到一边:“你咋了?火药味这么重。”
敖丙侧过身去继续看月:“哪吒,三年前那场祸事,你还在怪我么?”他语气极为平淡,睫毛却在颤抖,他在害怕他的回答。
“就这啊?”哪吒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这有什么好怪的?再说了,若不是你,小爷我早死了。”
“是么。可百姓们不会这么想。”
“你莫不是在紧张明日的宴席?”哪吒看着他的侧脸,敖丙的表情果然出现了裂痕,“敖丙,你是灵珠,灵珠就是用来造福苍生的,你若是觉得自己犯下了过错,与其在这里伤怀,倒不如想想如何补过。”
敖丙呼吸一滞,侧过头看着哪吒,有些茫然:“补过?”
“是啊,小爷不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嘛。”哪吒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右手一把揽住敖丙的肩膀,俊美的脸上一道邪笑,“小爷以前拯救苍生的时候,向来是单枪匹马,不过你就幸运多了,交到了小爷这么个讲义气的朋友。以后你若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小爷都陪你。”
哪吒胸膛火热,敖丙只觉得左肩一阵滚烫,温度顺着血流一路燃到了他的脸上。他能感觉到哪吒正在看他,那双邪气十足的眼眸恍如他们东海的夜明珠。
敖丙堪堪别过脸去,把他搭载他肩上的爪子扒开:“算了吧,你若是陪着我补过,光是你的烂摊子收拾起来都够呛。”
哪吒被他说得一阵心塞,只好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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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太乙真人和申公豹都突然临时离开了,只留下了纸条让他们不必担心。午时,宴席照常举行,总兵府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然而,百姓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人们交头接耳,说道的却不是今日宴席的主角。
哪吒和敖丙站在大殿当中,殿门关着,隔绝了门外百姓们的喧嚣。
殷夫人站在哪吒身前,仔细地为他整理着衣襟:“哎呀,我们吒儿果然是穿啥都帅,穿着为娘给你做的新衣裳,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哪吒听着殷夫人的夸奖,面上神色得意了几分:“娘,我今日是不是比敖丙还帅?”
殷夫人手上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老爷,外面的乐队都准备好了吧?吒儿和丙儿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李靖点了点头,身边的管家很有眼识地退了出去,接着,门外就响起了欢天喜地的乐声。
殿门开,一红一蓝两只云靴迈过了门槛,百姓们发出一阵高呼。
台阶之上的两位少年皆是眉目俊朗,风格却是大相径庭,敖丙冷若秋月,哪吒烈如夏阳,一个绷着一张俊脸,一个却笑得一脸张扬。
哪吒轻轻地撞了敖丙一下,脸上维持着笑的表情说着:“敖丙,这大喜的日子你老冷着脸干嘛,来,笑一个。”
敖丙听着哪吒的话,拼命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
哪吒飞快撇了他一眼,满意地说:“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百姓们的呼声还在高涨,哪吒正想摆摆手让他们停下,却看见他们突然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跪了下来。
“李总兵!救救我们吧!”“是啊,救救我们吧!”
哪吒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他以为百姓们还在抵抗他,冷声说道:“既然这样讨厌我,今日何必要来。”
带头那老人听哪吒这样说,连忙站起来解释:“三公子误会啊,我等不是说你。昨日朝歌城传来消息,有一妖孽一日内就屠了一半的城,还放言说要让我们在三日内交出魔丸和灵珠,否则,她就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你说什么?”敖丙走上前去扶住老人,李靖和殷夫人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老夫所言千真万确,三年前西边的那一座吞阳山上出了个魔头,名唤石矶,从此那座山就阴气笼罩,还被传成了骷髅山。石矶无恶不作,还要百姓每年给她供奉一百男丁,今年的贡品里少了一人,她就要为此屠城。”
老人说着不禁喉头哽咽,侧过身就朝着一口巨缸跪了下去:“李总兵、三公子,求您开恩救救我们吧!”
李靖看着那个眼神不太好的老人,沉着脸色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此事我已知晓,还请大家容李某人思考些时候,今日宴席诸位请便,恕李某不能奉陪。”
李靖朝着百姓抱了抱拳,转身就往厅内走去,哪吒和敖丙对视一眼,也跟在了李靖的身后。
李靖负手而立,他本就长得正气凛然,皱眉时看起来就愈发严肃。
殷夫人也不是软弱的性格,她径直往里屋走去,飞速换上了战甲,走出来时将大红披风利落地甩到身后。
“夫人!你做什么!”李靖看着殷夫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出声叫住了她。
殷夫人咬牙切齿,冷冷说道:“老娘去收了那个妖孽。”
“夫人莫要冲动!”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只见太乙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那魔头没那么简单,她吞食过水神共工的还魂宝珠还有上古妖兽魑魅魍魉的魂魄,魔力滔天,不好对付。”
李靖见到太乙,就像见到了救星。他连忙问道:“太乙师父可有什么办法?”
太乙看了看眼前两个少年,沉思了片刻,说道:“办法自然是有……”
他们两个,一个魔丸一个灵珠,虽然本是一体,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或许这一次会是他们的机会,也或许会成为他们的劫难。
混元珠的力量堪比父神开天辟地,若是他二人真正懂得了齐心协力,合二为一,定能战胜石矶,换来天下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