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律例,凡官员贪污受贿者,按知法犯法条例从重从严处理,凡贪污白银二两或以上者,停职严查,证据确凿者,罢黜、贬官。
梅竹君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故意将酵母和酒曲的量记录成双倍,卖给邻县酒肆,用来掩盖那一份少掉的酵母。却没注意到价格已经到达了二两白银,正好是停职严查之数目。
他一旦被严查,大运河漕运事务主理之责就落到了龙城县司理的身上。
太子一党利用漕运走私之事立即便要大白于天下!
“东皇燎,你敢动我?太子殿下绝不会放过你!”
梅竹君例行公事般的垂死挣扎,他丝毫不放在眼里:“我相信你一旦停职,会有很多同僚都恨不得你死,说不定也包括太子殿下!”
梅竹君一脸恐慌,然后沉默了。
利来受人追,事发锅谁背?
顾青娄一案告一段落,最终以梅竹君贪墨结尾。真是出乎意料。
龙襄国主遣散所有人,他自己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门口望风。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神童还是神童!”
龙葵郡主笑盈盈的看着东皇燎,在东皇燎的眼里,她何尝不是神童?
“我可还没帮西胡国追回利税分红!”
这场游戏之中,各有各的目的,就像是一场交易,皆为利来,同为利往。
“不急!”龙葵郡主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转而若有所思:“看来你真的想娶我?可是我才十五!”
“不急!”东皇燎实在想不明白西胡国人为什么十四五岁就已经拥有熟透的外表,难怪外面传言不止。
一听东皇燎学着她说话,龙葵郡主莞尔一笑:“也对,至少还得过几年我才能出嫁!”
她的笑很好看,很纯真,不参杂一丝顽皮。也许是才十四五,幼稚得不知道害羞!
“你真的愿意嫁?”一开始东皇燎只当她是利用自己的美色,作为驱动他的筹码。
“为什么不呢?也许只有你配得上我!”
她停止了笑,变得一本正经。她的眼神看起来非常精明,懂得权衡利弊,运筹帷幄。
东皇燎突然又想起了花云裳,同样是十四五,她只知道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他说什么她都信。
青梅竹马俩无猜,时移世易不忍负!
“也许我追不回你们的利税分红!”
东皇燎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觉得这一句最合时宜。
龙葵郡主的脸色突然变得落寞,也许是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
“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查呀!”她突然变得颐指气使,还觉得不解气:“我西胡国可不需要没用的司理官!”
说完拂袖而去。
龙襄国主本想进来打个招呼,他实在不明白,这本是个好的开端,为何又不欢而散。
一见东皇燎也不想说话的模样,便欲言又止的追了出去。
户部历来都是朝中重要到非常的部门,户部尚书贪墨,自然是立即上达天听!
不过三五日,召令就到了司理衙门。
大满国历来都是征伐果决,当今圣上能启用毫无门阀背景的东皇宇为他征服北冰国,就说明他绝不是一个昏聩之君。
东皇燎送走传旨者,师爷忍不住问道:“大人,陛下这道召令,我怎么感觉非常奇怪?”
东皇燎一听,一个远在天边的师爷也能揣摩圣意?便好奇道:“如何奇怪?”
“现在户部尚书贪墨,陛下明明是想重用你肃清漕运舞弊之风,却为何又急召你到驾前述职?”
东皇燎原本是怀疑师爷不是太子的人就是枩王耳目,不过他这一问,确实是因为自己这个司理官一走,漕运无人主理。
“你也看出来了?”东皇燎打算试探一下他,提醒道:“陛下用心良苦,你需要仔细揣度!”
梅竹君一出事,户部使馆的事也都落到了东皇燎这个司理官身上,公务多了一倍不止。
一晃眼,整个上午便过去了。
这几日累的够呛,唯有吃饭睡觉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行尸走肉。
所以一看午膳时间快到了,他便退回府中,安心享用午膳。
“听说老爷要回满京述职?”
小白趁着上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他。
她一开话头,腠真便立即接话道:“真的吗?真的吗?我可听说满京乃天下之都,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一见他俩唱起了双簧,东皇燎便想逗她一逗:“可不是吗?矾楼的酒、百花楼的姑娘,还有东西两市,将各国奇珍异宝汇聚于此。”
东皇燎引导一番,她俩顿时睁大了眼睛,显得跃跃欲试:“有东韩的胭脂水粉吗?”
“有!”
“有南海的珍珠粉吗?”
“有!”
两人心花怒放,只要她们能想到的,满京应有尽有。
而人憧憬了许久,腠真突然非常羡慕他能出生在满京这样的繁华之都,感叹道:“老爷此次回去能见到皇帝陛下吧?”
东皇燎点头。
“哇!老爷好厉害!”一边夸奖他一边眨巴着眼睛露出可怜加羡慕的眼神:“要是我也能跟着老爷去京城走一遭,那该多好啊!”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早知道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另有目的。
被东皇燎突然一问,小白愣在原地小手撕着衣角,就像犯错的小孩被家长抓了包。
腠真则还保留着一丝侥幸,嘟囔着嘴撒娇道:“我也是想着此去满京路途遥远,有我们在身边伺候老爷,解解舟车之乏也是好的!”
“好是好啊!”东皇燎感叹一句,腠真又想趁机插话,却被他打断了:“小白你是姓白吧?”
“是!”
“黑白的白?”
小白突然显得十分紧张,不停的朝腠真那边看,似乎在等待她给指令。
她越是不敢回答,东皇燎就越觉得猜对了:“东城白家全族死于突发大火……”
东皇燎话未说完,小白已经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求老爷为我做主!”
东皇燎一拍脑门,暗道自己早该想到的,她斯文内敛,举止端庄有教养,又是胡人,整个西胡国又不大,大户之家也就那么几家。
也许是她碍于司理衙门门前的那匹乌骓马吧?
“那你就更不能去满京了!”
现在这个身份便是她最好的保护,一旦暴露,这里可是太子一党经营已久的大本营,后果可想而知。
“那我呢?”
腠真好像还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你自然也不能去!”
被东皇燎否定,腠真第一次没有反驳,也没有碎碎念,而是十分贴心的说道:“那老爷一定要记得骑上那匹乌骓马。”
她并没有因为受了拒绝而生气,反而是在担心他的安全。
东皇燎突然觉得有一丝愧疚,平时或许不该对她太严厉的,她就是个不识字不懂道理的野丫头,开心、生气、在乎谁,都是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隐藏。
东皇燎最害怕看见别人的悲伤,因为它会勾起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
果断起身离开:“等我回来,还你一个公道!”
小白已经泪流满面,不停的磕头,不停的拜谢。腠真的心都要碎了,她扑过去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白,看着东皇燎的背影安慰道:“我早说过他绝不是坏人,我们受的罪,他都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腠真说的没错:正义虽不会缺席,但它的迟到却不知道要让多少无辜的百姓受苦!
所以东皇燎来不及安排龙城这个烂摊子,跨上乌骓马连夜奔向满京。
月明星稀,龙城的街道虽不似满京城那么宽,摊贩也没有那么多。安静却是一样的,夜色总是老鼠最好的掩护,这个时候它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唧唧叫。
好在这里没有太子和枩王,不会有人拦着我出城。
他如是想,腿上又夹了夹马肚子,这样可以快些出城。
乌骓马横冲直撞,夜色下整条街道都属于他一个人。
“东皇大人!”
陡然一道厉喝钻入东皇燎的耳朵,几乎将他的耳屎都震出来。
随着太阳穴一阵胀痛,他下意识勒紧马缰,待他恢复清醒,马前赫然站着一人。
黑袍金丝,丝绒绣衫,大袖如旗。
“是你?”
“是我!”
看来上次他被黑暗中那人吓走,今日特意在此等候:“你要杀我?”
“我也很想!”他的话充满无奈,很明显他杀不了,也或者是不敢、不能。
“那你……”
“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何事?”东皇燎实在不明白向他这种武功高强到非常的江湖客,还有什么事需要求别人?
不是说江湖客敢于帝王平起平坐吗?
“求你放过梅竹君!”他似乎很怕被拒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知道你是神童,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现在还不晚对吧?”
东皇燎未加思考的回答道:“救他很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刚毅冷峻的脸庞一喜,拱手一个江湖礼:“求东皇大人明示!”
“现在已经是舍车保帅之局,弃帅保车便可活命,当然,棋局就输定了!”
“这……”
道理很简单,任何时候任何事都有转寰的余地,只不过看你能下多大的决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