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繁华。
又喧嚣。
叶米站在渝州梵城的城门口安静的想。
他双眸清亮,神情却冰冷。
漠然中带着点儿恶意揣测,原来这就是师父待过的人间。
除了吵闹,还有什么?
他已换了素衣,容貌又惹人注目,还在这城门口静静站了许久,城门口看门的士兵也看了他好长时间,从双颊绯红到面色平静,就叶米默默观察源城这段时间,看门的士兵小伙子心情已经从炎热夏季变成了冰天雪地。
“咳,”有个士兵忍不住了,他肤色黝黑,还带着点儿羞涩,刚开口声音就放的老大,激动的声音都有点儿劈,
“这,这位小哥,你是要进城吗?”
叶米没动,他才站在这儿多久,也不认识这士兵,人家叫的肯定不是他。
四下安静一刹。
嗯?
叶米眨眨眼睛,是他看错了?怎的都在看他?
行人沉默着与他对视,又转头看看城门口。
叶米带着疑惑转身,就看见了看守城门口的小士兵尴尬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叶米:“……”
什么毛病?
叶米蹙蹙眉,抬脚走过去。
他还未开口,就看见了士兵激动的神色,“小哥,你你,你是要进城吧?”
叶米顿了几秒,才慢慢点头,“是”
小士兵更开心了,眼一闭,大声道“请,请把户籍拿出来!”
?
什么户籍?
他有那东西吗?
没有,哦,好像师哥说过,这里进什么地方都要有这个户籍的,那完了,他没出过寺里,最远也只是跑到寺里附近的山上采过草药,哪里来这什么户籍?
叶米张张口,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士兵:“?”
“误会,我并不打算进城。”叶米淡定道,说完,就转身往郊外走去。
那身影仙风道骨,气度非凡,白衣翩翩,端的是得道高人的潇洒。
只有士兵无措的挠挠头,难道他刚刚听错了?他不是说了“是”吗?
“哎呀,他真好看!”
“怎么?月丫头心动了?你可仔细瞧瞧,他往的哪儿去?”
“啧啧,他怎么往竹山的方向去了?”
“是啊,这几年多少人敢去竹山啊?胆子可真大。不过最近方小爷好像不在,没关系吧?”
“哎呀,你听谁说的?方小爷昨个儿就回来了啦!”
“那不得了咯!这小伙儿危险咯!不会那么巧吧,难道现在方小爷就在那山上?”
“我,我听更夫说了,昨夜方小爷好像和方老爷又吵了一架,连夜架马出了城呢,那完了,方小爷现在铁定就在那山上!哎呀!你怎么不拦着他?这好歹也是条人命啊?”
这边插进来一个声音,“我去!”小士兵脸色坚定,看的大家伙儿都笑着打趣起来,
“人早没影儿啦!大沙你家猪喂了没?”
大沙憨憨的挠挠头,也笑起来,“还没嘞!”大家顿时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没人注意到叶米走进了竹山,只有大沙看着竹山的方向,不安的皱眉。
方小爷的性子,那可不是个能容人的。
就是可惜了,那人那般的样貌。
——
叶米毫不知情,大概他知道了也只会嗤笑一声继续我行我素,西祥寺九年光阴也没有磨去他的不羁傲骨,更别提师父一死,世间已鲜少有能束缚住他的人。
他是德钦帝亲自打磨的“死器”,只是这器物活了百年未亡,主人到先死了,可笑至极。
叶米静了静心,念了句心经,才抬眼朝山上望去。
竹山说是座山,倒不如称个坡更合适,只是满山都种了竹子,四周竹子密布,中间却空出大片青绿草地,草长的都是短小,远远一看就是人为豢养的跑马场,东边的竹林中坐落一间院落,简洁质朴,看着就是个隐士高人的居所,叶米眯眼瞧了瞧,后悔的收回了目光,看着不像住人的,院里石桌矮凳上一层灰。
“……”什么得道高人?高人都不爱干净吗?
叶米没在分神留给那屋子,转身走向了北边的竹林。
对比于东边,北边的竹子笼罩在大片雾气之下,像是黑暗的地域,阳光丝毫透不进来,翠绿的竹子在这里都是深绿黑绿的,常人若一旦踏进来,便会觉得全身发冷,脚底一片冰凉,走几步怕就要神智不清,而叶米站在竹林前看着,离这雾气几步之遥,觉得眼都快瞎了。
尸气一层层翻涌过来,铺天盖地啃咬出丑陋至极的面孔,张牙舞爪露出滴着紫黑雾气的口子,妄想吞噬他?
可笑!
叶米重重一跺脚,白色的气浪从脚底溢散开来,瞬间反哺了尸气,化成稀薄透明的雾气,竹林这才稍稍透出点儿光亮。
这里竟是个乱葬岗吗?
怪不得有这冲天瘴人的尸气,他又莫名朝东边看了眼,那院落的主人住在这里,想必也是不惧尸气?
怎么可能?自从他十岁时恢复记忆开始,百年来应该没有什么能阻挡人死后的尸气才对。
叶米蹙了蹙眉,放下了这个问题,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个不惧尸气的人或物不算稀奇。
可师父,怎么会和这乱葬岗扯上关系?
叶米烦躁的碾碾地下的土,师父,啧!
这乱葬岗怎么会有和师父牵扯很深的人?难道他的卦象出了问题?占卜死因虽牵扯因果轮回,但他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儿代价都付不起,说出去也是贻笑大方,怎么样都应该不会有错才对。卦象显示渝州竹山,难道渝州还有第二个竹山?叶米下意识想拨动佛珠,才想起佛珠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一阵马蹄声疾驰过来,带起一阵飒飒的烈风,有人马鞭一抽,在他身后卷起一片尘土,和着那人低沉的嗓音,
“你是何人?”
嚣张。
叶米没回头,单听这声音,就让他觉着膈应。
他活这么久,没格外讨厌过什么,就西安那样的,没记忆前觉得有些过分顽劣,有了记忆后瞧着只觉得好笑。
但真不巧,他叶米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飞扬跋扈的人。
如同年少的自己。
“啪”,又一记鞭子挥到了他脚边,身后人不耐烦道,“你为何在这里?”
叶米转过身,马鞭主人看见了,精妙的将马鞭堪堪停在了他鼻尖。
他轻轻抬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