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米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
这双眼真是生的极好,要严肃便令人心悸,要想温情,怕也是手到擒来。
特别是专注的凝视你一个人的时候,怕是会让你生这双眼只容得下你一人的幻觉。
方小爷啊,将来不知便宜了哪一位深闺小姐。
脑海里想起了许多事但又好像只是模模糊糊一个印象,脑子告诉自己很平静。
心跳却灼热。
叶米蓦然眯眼一笑,装作无事的轻轻一叹,捻起四雨不知何时烧好的壶,安静到了杯茶水,缓缓吹了吹,茶叶晃悠悠的在水上打个转儿,浮了浮,又沉了下去。
叶米眨眨眼,拿起茶壶贴近方研,在方研凝视着面前瓷白的耳,以为快要贴上的时候,耳畔响起了倒茶声。
稳稳的,没有一滴洒出来。
是吗,方研眯了眯眼,竟然如此平静。
小爷还以为这身皮囊人人见之爱之呢。
这厢叶米装作没瞧见方研沉下去的神情,抿了一口茶,莞尔道:“如此珍稀之物,言声不尝尝么?”
方研捏住茶杯,不在意道,
“言声是个粗人,不予故安一般,懂得珍稀物什要细细品尝。”
方研也不顾仍有些烫口的茶水,饮尽一杯,露出兴味的眼神。
“小爷最擅驯马,那马绳一拉,能拉的最赖懒的马痛的叫出声儿来,故安可知晓么?”
说完也不瞧叶米被他气的骤然阴沉的睫,随即起身就向不溜秋走去。
从四雨手里接过鞭绳,利索的踏环翻身上马,墨绿的衣甩出一抹潇洒的弧度,马绳一勒驾马就朝叶米哒哒跨出几步。
“小爷将要归家,故安一起么。”
说的问话,语气全然是笃定。
叶米默默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慢悠悠走过去心里嘀咕着。
你这眼睛说的可不是这样。
活像要把我吞吃入腹了才干净。
就仗着你年纪小,老夫拉不下脸跟你计较。
叶米搭上方研朝他递出的手。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就坐在了方研怀里。
一阵阵淡香传来,是从方研身上传来的味道。
这有钱人啊,连袖袍都是上好的丝绸,一只手勾过来搂住腰际时,明明没做什么,却总是引得你一阵颤栗。
方研低下头,和叶米亲昵的咬耳朵,“故安呀……”
叶米不自在的撇开头,几缕乌黑发丝细腻缠绕,悠悠盘落在皮肤上,自耳垂起攀上一层薄红,肌肤越发显得诱人。
方研看着这片光洁无暇的肤,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突然冒出一句,
“故安,刺青吗?”
叶米奇怪的偏头看见方研的唇,抿了抿嘴角,冷冷吐出一句,
“言声兄,还是快些回府吧。”
方研抹了把脸,皱眉,“无事,故安权当小爷说笑,要走咯,
驾!”
骨鞭一扬,不溜秋抬脚一声嘶鸣,拔蹄狂奔起来。
周围的行人纷纷让道,四雨谷雨隐匿了身影跟在身后。
这繁华热闹的吆喝穿耳而过,惊叫嬉笑的声音被抛掷脑后,在每一次即将撞上摊贩货物架的时候被精妙的控制在一米之隔,迎风穿过,腰间手的主人马鞭一扬,肆意猖狂的驾马过街,被紧紧搂在怀里的某个人心里就轰轰鸣响像热炉上噗噗烧开的水。
炙热,又挠心。
穿街过巷路屋房,素秋十里尽芳香。
叶米睁大眼睛,感受着激烈的,猛烈到使他望而生却的灼热生命力量。
方研被风打碎的声音忽远忽近传过来,“故安,如何?”
叶米没应,背上贴合的胸腔闷进一串笑声。
他拢了拢灌近凉风的衣袖,露出一个由衷的笑。
“……人间呐……”
低喃的声音方研没有听见,叶米柔软的发丝不时略过他鼻尖,鼻尖上吸入的都是叶米发里的淡香。
心里好像也涌进了一股香。
方研在风中无声捏紧了握住骨鞭的手指骨。
——
陈如风换到了方府的地牢里。
说是地牢,但他瞧着,和普通的客住厢房也相差无几,居然还十分宽敞。
一件床铺,一个八角桌,几个椅子,还有两个轩窗,最让陈如风不能相信的是,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荤素搭配好的饭菜和精致的瓷碗,又瞧了眼自己光秃秃没戴着任何铐锁的手,
难道方府竟然是这样对待一个囚犯的吗?
那这日子也未免过于好了。
啧啧啧。
陈如风走到桌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咬着筷尖儿想。
看来他做的这件事是有点儿重要。
方府有点儿看重他。
那应该也不会给他下毒的。
于是陈如风彻底抛开所谓什么脸面,快活的直接用手抓起大鸡腿撕开表皮,啃上他盯了许久的嫩肉。
在京都总有人要害死他,幸好审判他罪行的前一夜京都里出了更大的事,没人关注他这个小卒,于是他才得以存活下来,性命无忧的来到渝州督检察。
督检察里以往时候,不似如此现在这般无赖不讲理,谄媚奉承一味应和。
只可惜以前的督检察何等风光,现在已经沦为一个藏在幕后的刽子手,还被分散至于现在各个地方,极大的削弱了实力。
凄惨呐,不复往昔。
陈如风摇摇头,他现如今如此惨淡,还有何颜面去同情他人?
他伸手挠了挠脸上上了药现在微微有些刺痛的痂,拉开袖子揉了揉绿色的膏药,清凉的温度,方府还真是尽心尽力,给他洗澡上药,还给他吃的。
除了不让他出这个门,都还行。
“哎呀……”陈如风举起最后一个鸡腿拿到眼前,眯眼儿看了会儿,啊呜一口咬上去。
啧啧,真香呐。
得了,则来之既安之。
再没有什么比他这种进了京都天牢还能活着出来的人更幸运了。
他现在透过窗户看天,忽略层层监视他的人,都觉得天居然能蓝的那么昳丽,看那园中的花花草草,盛放的粉粉白白都觉得俏皮的像那些个他曾见过的质朴热爱生命的乡村女子。
那暗无天日的牢狱日子说惨无人道,灭绝人寰都不为过。
他进去了一遭,如此触目惊心的对比方才能让他明白,何为珍稀,何为心中之所要。
他定要为坚守他心中的理,踏出一条路来。
即使立于针尖之上,扎的他鲜血淋漓,行走于嫩叶之上,失足止于千古之恨,l他也绝不退缩!
“吱呀——”
推门声响。
陈如风正捏着鸡骨头暗自发誓,扭头就看见了一位俊雅公子。
公子盯着他流了满油的手,再把目光移到他脸上。
“……”
“……”
两相对视,尽是尴尬。
还是俊雅的公子最先回过神来,他握拳抵至唇边咳了一声,眯眼笑了笑,眼角泛出愉悦的气息。
看到陈如风尴尬的无地自容,顿了一下,轻声道,“陈公子,还请速速净手,方某有话与你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