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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小人以利

有人要问,这天策上将是个多大的官?

用一句俗话说,就是天下的官没有比它再大的了。仅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天策”是指天策星。传说是商王武丁时期的大贤臣傅说死后升天所化,所以又称“傅说星”。古人有所谓“傅说星光明,王命兴,辅佐出。”的一说。

在大唐王朝的创建过程中,李世民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无论从太原起兵到攻略关中,再到削平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群雄,若没有李世民的披坚执锐、攻伐征讨,大唐政权不会这么快就建立,并迅速地统一全国。因为他的功劳太大,李渊认为李世民既然已经位列秦王、太尉(三公之首,主管全国军事)兼尚书令(尚书高官官,宰相),实在是封无可封。且已有的官职无法彰显其荣耀,因而李渊为他特设此职位,并加领司徒(三公的第二位,主管全国教化。)兼尚书令。李唐一朝,被封为天策上将的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地位仅次于皇帝李渊和皇太子李建成(皇帝为君,皇太子为储君,对臣下而言都是君主)。

后来李世民又兼中书令,这是中书省的长官,这样三省中尚书省、中书省的长官都是李世民,在以三省为行政核心的唐朝官高得无以复加。天策上将下设长史、司马、主簿等众多属官,可自行征辟人才。李世民因此开设文学馆,收罗四方人才入馆备询顾问。文学馆与秦王府相结合,在当时俨然就是相对独立的“小朝廷”。房玄龄、杜如晦、李世勣、尉迟敬德等一干人才悉数召入府中,实力和影响越来越大。

这时最紧张的人是太子李建成,李建成每见李世民立一功、加一官、晋一爵都心惊肉跳。除了自己这个太子的头衔外,无论从实力、军功、影响等等方面,他都无法与李世民相比。而当时秦王李世民所下达的教和皇帝李渊的诏敕、太子李建成所下达的令并行。有关部门不知该听哪个的命令,只有按照收到的先后为准,这说明秦王李世民在很多方面实际上已经与他并驾其驱。所有这些都令李建成寝食难安,他隐隐地感觉到李世民每加一官爵都像是在抽走他登上皇位的台阶。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出手削弱李世民的实力来自保。于是李建成开始逐步地贿赂、拉拢李世民的部将,对尉迟敬德、李世勣、秦琼等都赠以重金。

李世民看到这种情况很担心,怕这些人最终受不了太子的拉拢最终弃自己而去。有一天,他对李靖谈及此事,李靖笑道:“殿下多虑了。属下记得殿下曾说过‘君子以义至,小人以利求’。尉迟敬德、秦琼、李世勣之流都是重义守信之士,岂是能用金钱能打动得了的?如果他们能是用金钱打动得了的,那么殿下再担心也没用。属下觉得既然殿下与太子之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殿下也该有所打算了。”

李世民不知李靖所说何意,“李兄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收买太子府里的人?”

李靖笑道:“按理说,太子与殿下之间的事皆是家事,外人不应多言。但殿下既然动问,则属下必知无不言。殿下您想想,太子即使用重金都收买不了您的手下,您又能收买得了太子府的那些义士?殿下可别忘了‘小人以利至’?有时在重要时刻,小人物也会起很大作用的。殿下还记得春秋时期宋国著名的马车夫羊斟吗?”

李世民笑着说道:“李兄说的是为了一顿羊肉没吃上,竟陷害宋国大夫华元,战斗时直接驾车把华元送入敌阵当了俘虏的那个羊斟吗?”

李靖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所以殿下一方面要防止身边有这样的小人,因为这样的人一旦被收买,危害往往很大。同时殿下也可以去收买太子身边的这类人物为我所用啊。”

李靖的这一句话说的李世民心惊肉跳。是啊,如果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势利小人一旦被太子所收买,那自己不就成了无辜的“华元”了吗。

李靖看到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便又建议道:“殿下也该早作一些准备。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有些事情一定要未雨绸缪。属下听说玄武门值守中郎将常何此人好像就非常爱财。”

李靖觉得太子与李世民之间的事毕竟是家事,外人不便多言,说话点到为止。所以话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不再多说。李世民是何等聪明之人,弦外之音一听就明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靖这段时间除了上朝之外,一般就在家陪着红拂女,两人相敬如宾。没事的时候,李靖就搬出焦尾琴,红拂女拿出瑟,两人琴瑟相和,别有一番情致。有些曲子弹的久了,连下人都能哼上一段。“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两人恩爱绵绵,全家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没几日,李渊为了稳定河北,决定将原窦建德的旧部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等人招到长安授以官职。实际上是欲将他们调离河北,以便加强对河北的管理。范愿等人原受窦建德旧恩,见窦建德被杀,又看到王世充降后,部将单雄信等人大都被杀,担心自己调到长安也不能保全。于是决定拥立原窦建德手下大将刘黑闼起兵反唐。

这刘黑闼年轻时与窦建德为知己好友。后来跟随郝孝德参加瓦岗军。李密败后,为王世充俘虏。后见王世充乃一武夫,没有大的前途,便逃回河北,依附于窦建德,封汉东郡公。以骁勇多谋著称,窦建德称他为“神勇将军”。

刘黑闼起兵后攻城略地,大败淮安王李神通、幽州总管罗艺联军。不久又击败左武候将军李世勣,生擒薛万均兄弟,兵势大盛。突厥颉利可汗也派人马来援,不到半年时间即全部恢复了窦建德原先的地盘。

唐廷震动,派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出兵征剿。李世民在洺水水淹七军,刘黑闼军淹死数千人,被杀一万人,刘黑闼仅率一千多人逃往突厥。此次征剿,大将罗士信不幸阵亡。

不久,刘黑闼在突厥的帮助下又卷土重来,复又占据河北。这一次太子府太子洗马魏征对李建成说:“太子殿下,秦王李世民多有军功,现在地位很高,对太子您构成了很大的威胁。现在刘黑闼经上次征伐后实力大减,虽然在突厥的帮助下又卷土重来,但也终不成气候。太子您何不向皇上请求,由您领兵出征。如果能灭掉刘黑闼,则体现了您在各方面并不逊色于他秦王李世民。”

太子李建成于是听从魏征的建议。正好李渊也想让李建成建立军功,这样好威服众人,于是派李建成领兵。李建成果然不负众望,率刘弘基等人连续战胜刘黑闼。刘黑闼军损失惨重,兵败被俘。李建成在洺州将刘黑闼及弟刘十善一并斩首,河北才彻底平定。

而此时的李靖正准备南下,李渊命他前往南方平定南梁萧铣。

萧铣为原南朝梁武帝萧衍六世孙,安平文宪王萧璇之子。隋灭亡后,他趁乱称帝于岳阳,国号为梁。势力范围东至九江,西至三峡,南至交趾,北至汉水,拥有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萧铣利用大唐东征王世充之机,不断北上侵扰大唐的领土,成为大唐政权继王世充、窦建德之后又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李渊决定要消灭这一支割据势力,任命赵郡王李孝恭为夔州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大造战舰,训练水军。

此时的李靖还在长安,他因要准备南征之事,所以没有随同李世民讨伐刘黑闼。

正在李靖将要出发之机,李世民讨伐刘黑闼得胜回朝。李世民听说李靖即将南下,专门让人请李靖过府,为他壮行。他又请了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李世勣等人作陪。前段时间北伐刘武周、东征王世充大家都在一起出生入死,现在李靖要南下,大家突然要分开了,各人都觉得不舍。

程咬金憋不住了,先端起酒杯说道:“俺们和李兄成天在军中有说有笑的,这咋一分开,还真觉得不舍呢!李兄,俺老程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哦!上次要不是你救了俺,俺老程早就没了。”说完一饮而尽。

李靖笑道:“那是程将军造化好,正好被在下碰上了。大家都是兄弟,谁碰上都不会置之不理的,程兄何必那么客气!”

秦琼也说道:“这段时间跟着李兄在一起冲锋陷阵,在下真心佩服李兄。李兄足智多谋,尽打神仙仗。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李兄能力挽狂澜。那次北伐攻打宋金刚,李兄用疲敌之计,断其粮道,使宋金刚力不能支,最后不得不后撤,才给我军追歼的机会……”

尉迟敬德接过话茬,说道:“是啊,李将军把我害的好苦,我要罚李将军一杯!”说完端起酒杯来敬李靖。

李靖被秦琼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尉迟敬德敬酒,便站起来笑道:“哪是在下的能力,是秦王殿下指挥有方,才有那场胜利。靖只是与诸位一样,尽力而为而已。要不是那一仗,我们又怎么能和尉迟将军在一起喝酒说话?”说完笑着一饮而尽。

秦王李世民也说道:“是啊,说实话,有李兄在军中,我的心中就有底气。李兄确是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扭转战局。上一次与王世充的邙山大战,若不是李兄斩将夺旗,真说不准战局会是什么结果呢!还有那次与窦建德的夏军决战,若不是李兄斩了一个假的窦建德,那场仗的结果还真难预料啊。”

各人提起那场大战,至今还心有余悸。李靖站起身拱手道:“每逢战阵,殿下总是身先士卒,率先冲锋陷阵。我等众人敢不尽力?这是殿下的功劳,哪是靖的什么功劳。要说最终能赢下来,没有殿下的运筹帷幄,率先垂范,哪能这么轻松?”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

此时李世民看到各个爱将都聚到一起,有说有笑,快乐无比。但众人中独少了一人,让李世民有些伤感。前次讨伐刘黑闼,罗士信勇挑重任替王君廓坚守洺水城,却不幸城破阵亡,使他失去一位得力大将。

李世民黯然说道:“此次讨伐刘黑闼,士信不幸牺牲,令我每每想起就很痛心。”

李世勣听李世民说到此处,两眼隐有泪光。他站起来自责道:“殿下,说来说去,都是末将之错,要不是末将在宗城打了败仗,也不致于士信兄弟在洺水被围。想起此事,末将就心有愧疚。”李世勣在跟随李世民征剿刘黑闼时,刘黑闼率军数万进逼宗城。李世勣见刘黑闼军人数众多抵敌不过,弃宗城逃往洺州。结果被刘黑闼追上,李世勣所率步军五千人全军覆灭,他自己仅以身免。刘黑闼乘胜追击,包围洺水城,致城破罗士信战死。

程咬金大大冽冽地说道:“打仗总有死伤,这是难免的。俺们众人哪一个每天不是在刀尖上舔血。大家不必为此感到内疚。再说俺们不是把那个叫做什么……”程咬金拍拍脑门,一时想不起名字,秦琼提醒他:“苏定方。”程咬金这才想起来,“对,就是那个苏定方给抓住了嘛,明天俺要亲自将他斩首。斩了他,不就可以为士信报仇了嘛。”

谈到罗士信之死,众皆黯然。李世民看大家不愉快,便岔开话题,他问李靖道:“李兄这次南下,有什么打算?”

李靖忙起身拱手道:“禀告殿下。”

李世民示意李靖坐下说话,说道:“李兄,此是家宴,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同袍战友,不必拘于礼节。”

李靖谢过,坐下继续说道:“针对此次南下,属下这段时间也考虑良久。南方与中原分裂已久,虽经大隋短暂统一,但终归聚少离长。所以此次南征,属下认为应该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只有攻心为上,真正实现人心的统一才是正理。”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国家分裂太久,收拢人心才是正道,李兄说的有理。”

秦琼等人听了李靖的分析后,也都点头称是。众人在酒席上畅叙家常,到晚才散。此时已经宵禁,李世民命人拿天策府腰牌,送各位将军回府,独留李靖下来。李世民握着李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依依不舍地说道:“李兄这一走,我李世民感觉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心实不忍。”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

现在,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之间的斗争已越来越激烈,已趋白热化。李世民知道这次李靖外派,即是这种斗争的结果。太子正在把他的得力干将一个一个外派出去,削弱他的力量。李靖足智多谋,在自己身边肯定能帮上不少忙,如今被外放,李世民如何不伤心。

李靖望着李世民脸上伤心失落的神情,也流下了眼泪。他对李世民说道:“属下本一罪人,幸得殿下提携才有今日,殿下对属下有知遇之恩。以往每次出征,都有殿下主持大局,属下才得以施展才华。如今属下孤身一人南下,与殿下及众位朝夕相处的同袍战友分离,心中也委实不忍。但朝廷令下,属下也不得不行。属下走后,望殿下勤于政事,仁心待人,以待时机。殿下宅心仁厚,卓尔不群,上天定会寄予厚报的。”两人又谈了很久,至夜深两人才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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