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甫。”梁丘暮刚送别完玄清真人,忽然后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谁?”梁丘暮一个激灵转身就对着身后出手,却正好被对方死死按住脉门,顿时动弹不得。
“是我。”一个十分缓慢的声音响起,梁丘暮手上的脉门一松。
“长庚?”梁丘暮惊喜的抓住之前按住他脉门的那只瘦弱的手,“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你先扶我起来好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传来叶墨辰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压了我快一个时辰了,手都麻了……”
“啊?好好好,马上马上。”梁丘暮忽然响起之前自己和叶墨辰都是身处幻境,好像整个与玄清真人交谈的过程都是压在叶墨辰手上进行的,心中一阵惭愧。
“我们这是在哪?”坐起身后的叶墨辰脑海一片昏沉。
“不知道。”面对叶墨辰的疑问,梁丘暮坦诚的回答道:“我醒来后和你一样。”
“还有其他人?”叶墨辰一听梁丘暮说他醒来之后也和自己一样,稍一分析便得出了这个结论,也就是说,这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
“呃……”梁丘暮脸色复杂的看着叶墨辰,“我倒是挺希望还有其他人的。”
“嗯?”醒来的叶墨辰被梁丘暮绕了一圈又一圈,“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错。”梁丘暮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说清楚了。
“为什么你之前说还有其他人?”叶墨辰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梁丘暮无力扶额,那个我是要再解释清楚一点吗?
“怎么不说话了?”久久没听到梁丘暮的回答,叶墨辰开口问道。
“没事。”梁丘暮说道:“你刚醒来不久,先靠会吧。”一想到叶墨辰伤重神智不清,梁丘暮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也许过几日他伤恢复些了,就不会在犯傻了,梁丘暮这样想着。
“嗯。”叶墨辰轻“嗯”一声,轻轻的靠在了梁丘暮的肩上。一日的苦苦支撑再加上之前重伤,轻靠在梁丘暮肩上的叶墨辰疲倦的阖上了双眼。而梁丘暮只觉肩上一沉,便知道叶墨辰已经睡着了,就不再动弹了,任由叶墨辰靠在自己肩上,而自己也轻轻地轻靠叶墨辰。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他靠在叶墨辰的肩上,叶墨辰在黑夜里默默地守护着他,现在,他也可以守护叶墨辰了。
“枫甫。”天还未亮,叶墨辰便像往常一样早早的醒来了,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梁丘暮,但一看到梁丘暮正靠在自己肩上,也就放心了,往常这个时候,梁丘暮还没有醒,一想到益州城一战,梁丘暮倾尽全力配合自己已经损耗了不少灵力了,叶墨辰轻轻地拉过梁丘暮塌在外面的左手,怕他放在外面的手受寒,拉到一半的时候,叶墨辰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叶墨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尽量忍住疼痛,不让梁丘暮察觉到。
但是在叶墨辰的手触碰到梁丘暮的手背时,梁丘暮就已经醒了,刚才他虽然没有睁眼,但叶墨辰的举动他却一清二楚,当叶墨辰的手微微一颤时,他就知道,肯定是叶墨辰的伤口裂开了……
“醒了?”叶墨辰听到肩上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就知道梁丘暮一定是被自己的举动惊醒了。
“嗯。”梁丘暮轻轻一点头,从叶墨辰的身边坐起来,“那个……”
“什么?”叶墨辰笑着看向梁丘暮。
“你的伤……”梁丘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怎么样了?”
“没事了。”叶墨辰若无其事的伸出右手拍了拍梁丘暮的臂膀,“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别担心了啊。”
“可是……”叶墨辰越是这样说,梁丘暮越是不放心。
“好了,别纠结这些了,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叶墨辰单手触地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还险些摔倒,梁丘暮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叶墨辰,“慢点。”
“好。”叶墨辰在梁丘暮的搀扶下勉强站住了脚跟。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抬头的一瞬间,梁丘暮发现叶墨辰的脸色白得吓人。
“我没事的。”叶墨辰喘着气,说完话后更是满头大汗,“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你要不要再歇一会儿?”看着面色苍白的叶墨辰,梁丘暮担忧地问道。
“没事。”一滴汗珠从叶墨辰额角上滑下,叶墨辰咬着牙关说道:“这里布有幻阵,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倒是你,如果再不尽快离开这里的话,恐怕会对你有不利。”
“幻阵?”梁丘暮一惊。
“没错。”叶墨辰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说道:“从族人来到益州城后就发现益州城有许多幻阵,族中长老曾试图联手破解,但不知为何没过多久这些长老便先后闭关,至今未出,破阵之事也就此不了了之,前几日我也曾无意间进入到幻阵里,想不到今日……”
“叶兄之前进来过?”梁丘暮惊讶道:“那这里的幻阵和上次的一样吗?”
“截然不同。”叶墨辰闻言摇头道:“但凡幻阵,皆由布阵人心意所趋,不管之前是否来过,你我都要小心应对才是。”
“叶兄所言在理。”梁丘暮也从小就听长辈们说过幻阵难施亦难解,本以为他们不会遇到,可没想到还是遇到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阵眼,找到阵眼或许就有办法了。”叶墨辰眉头微皱,脸色越发的苍白。
“好。”梁丘暮不忍再让叶墨辰劳碌,“你先在这里调息片刻,阵眼我去找。”
“我和你一起去吧。”叶墨辰虚弱的拉住梁丘暮的袖子,“你对阵法不熟,而且幻阵随时都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危险,两个人一起胜算大些。”
“嗯。”梁丘暮觉得叶墨辰说得很对,自己确实对阵法不熟,甚至都没有怎么接触过,不论是人品还是学识,梁丘暮自认都比不上叶墨辰三分,所以从小到大但凡是叶墨辰提的建议梁丘暮都会听从。
“枫甫。”走了一会儿后,叶墨辰忽然停下了脚步。
“嗯?”梁丘暮也停下来,“怎么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叶墨辰看向梁丘暮身后的竹林。
“哪里不对?”梁丘暮谨慎地转身看向竹林。
“我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叶墨辰回忆着之前他们说话时周围的景物,发现这片竹林一直都在,而且连竹林周围的花草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梁丘暮也发现了他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枫甫你往东走六步。”叶墨辰略加沉思后说道:“慢慢地走。”
“啊?”梁丘暮虽然不明白叶墨辰这么做的意图,但还是照着叶墨辰的话向东缓步走了六步。
“就站那别动。”梁丘暮走完六步后叶墨辰急忙叫住他。“拔剑!”
“什么?”梁丘暮一怔。
“赶紧拔剑!”叶墨辰又重复了一遍。
“好。”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梁丘暮长明剑骤然出鞘。
“激发全身灵力,将剑气铺开。”看到梁丘暮长剑已出,叶墨辰说道:“不要有顾忌,照我说的去做。”
“可是……”梁丘暮闻言犹豫道:“你重伤未愈,若我剑气袭来你必会……”
“我自会小心,你全力照我的话去做就好,快!”叶墨辰甩开紫檀木山水迭纸折扇,作出防御之势。
哗——
一阵湍急的流水声传来,梁丘暮的剑气亦随着流水袭向四方,“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梁丘暮的剑法与叶墨辰一样,都是师从嬴隰,辰水铸剑,天星为宿。
剑气所袭之处,翠竹皆被劈为两段,剑气回荡,无数竹叶在空中飞舞。
“好,就是此时!”叶墨辰心中暗喜,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像往常一样唤出紫檀木山水迭纸折扇里的炎息图,指间捻起法诀猛然向梁丘暮身后攻去。
哧——
梁丘暮蓦然回首,身后凭空出现一团黑火,正与叶墨辰的炎息图抗衡着。梁丘暮手中长剑豁然斩下,黑火一分为二,在梁丘暮身旁缠绕不去。
“阁下当真是好手段!”叶墨辰见状笑道:“都跟了我们这么久了,不出来见个面打个招呼实在不礼貌。”
“哦?”两团黑火很快合二为一。
噌——,燃烧得更加旺盛。
“莫非是孤野荒魂?”叶墨辰见对方还是不肯现形,继续挑衅道:“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也是一个怯弱之辈,还好我还没来得及叫声前辈,不然真是丢人丢大了。”
梁丘暮不知叶墨辰是何用意,便在一旁静观其变,尽量不给叶墨辰添麻烦,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上一把。
“这光天化日之下,孤魂就如此嚣张?”叶墨辰继续挑衅着,“哎,虽是气势足,但终究还是怯战,连像在下一样的病弱之士都不敌,咳咳……”叶墨辰说到这里故意轻咳了两声。
“阁下既然实力有限,那么在下很是好奇。”叶墨辰略加停顿,“自开天辟地以来,世间皆是劣者淘汰,那么像阁下这样的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呢?”
“你这后辈,莫要狂妄自大。”对方略带火气的声音响彻在叶墨辰和梁丘暮耳边,“你二人合手与我对抗不过蜉蝣撼树,可笑不自量力。”
“比起阁下,在下的胜算要大一些。”叶墨辰不卑不亢。
“那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话音刚落,黑火分裂成数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叶墨辰。
“叶兄!”梁丘暮大喝一声,挥剑斩来。
“破!”叶墨辰扔出手中折扇,催动灵力唤出炎息图,将袭来的黑火挡住。
“不自量力。”对方嗤笑,一个模糊的黑影渐渐出现在梁丘暮和叶墨辰眼前。
“是你!”叶墨辰看到黑影的一刻,忽然想起了在松岭涧的一幕:那晚自己应乐紫仪之邀来到乐府,却被一道黑影引到郊外,那一次对决险些……
“不错!”清晰的黑影站在二人面前,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双手缓缓将斗篷摘下。
“你究竟是谁?”一直沉默的梁丘暮刚才一剑斩偏,此时看到斗篷下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时,疑惑顿时填满心头。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斗篷下的男子对着梁丘暮微微一笑,“旧事往后再叙,今日我必须杀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梁丘暮闻言抢先一步护到叶墨辰身前。
“别紧张。”黑衣男子缓缓提刀走来,“这件事不会牵扯到旁人。”
“我不会让你上前一步的!”梁丘暮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说话的同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要是再上前一步的话,我就……”
“你就如何?”黑影男子一笑,依旧无畏向前走去。
“我就与你同归于尽!”梁丘暮手中长剑指向黑衣男子,尽管手还是颤抖,但梁丘暮心里毫无畏惧。
“是吗?”面对梁丘暮无谓生死的宣言,黑衣男子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让开。”
“不让!”梁丘暮紧握长剑。
“你挡不住我的。”黑衣男子举起长刀挥向梁丘暮。
“闪开!”梁丘暮正要挥剑挡刀,却忽然被身后的叶墨辰一把拉到身后。
“小心啊!”被拉到身后的梁丘暮大喝一声,急忙挥剑和叶墨辰一起去挡黑衣男子的刀。
“铛——”
长刀斩落却被两柄长剑同时挡住,刀口从剑刃滑过,擦出火花在三人眼前闪烁,叶墨辰和梁丘暮用尽七分力举剑抵挡长刀的攻势,看着剑刃上擦出的火花被剑气弹飞。
“轰——”
长刀滑落,叶墨辰正准备举剑攻向黑衣男子时,却觉得脚下大地在不停的晃动,眼前景象也有些恍惚,“怎么回事?”
“轰隆——”
天空中一道白色弧线闪过,惊雷响起。
“轰隆隆——”
空中乌云密布,一场风雨欲来之势同时让双方停下了打斗。
“这难道是在益州?”梁丘暮又一次惊讶,当初益州祸乱的时候不也是风雨交加吗?难道他们现在还在益州?
“应该不是。”叶墨辰回忆着自己昏迷前益州城的景象,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黑衣男子看向天空的脸色渐渐沉重,空中的乌云聚了一次又一次,天空中电闪雷鸣,而周围的空气却像是被静止了一般,若是平时打雷下雨,空气自然会受到风雷的影响而变得冷湿起来,使人感到寒意入骨,可今日之风却不同往日,难道……想到这里,黑衣男子打了个激灵,“不好!”黑衣男子心中暗叫一声倒霉,立刻取出符箓隐去身形趁梁丘暮和叶墨辰不备离开,而叶墨辰和梁丘暮却并未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这难道是……”叶墨辰执剑沉思,随后喝道:“不好,快走!”
梁丘暮闻声反应过来,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人呢?”
“快走!”叶墨辰看到梁丘暮还站在原地,急忙拉起他一起向大阵的东北方向跑去。
“到底怎么了?”一路上,梁丘暮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同时让那个人和叶墨辰如此恐慌。
“这个幻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叶墨辰拄剑停下,“从这个幻阵的阵型来看,此阵绝非寻常幻阵,若不是有人强行破阵,大阵是不会如此轻易坍塌的。”
“破了岂不更好?”梁丘暮一听大阵即将坍塌,而那个人和叶墨辰却如此紧张。
“此阵若强行破解,阵内所有机关将会在同一时间启动,将阵内生物一一袭杀!”叶墨辰喘着粗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