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吴晔按计划去学校的实验室照看新西兰大白兔,给那几个大家伙喂食,清洁饲养槽,并一一称重记录,之后赶回医院宿舍。在京华师范大学公车站下车时,莫名又撞见蓉儿。只见她独自一人蹲在马路对面。
吴晔穿越人流,靠近她身边,才发现原来她正在用剩饭剩菜喂养三两只野猫。那几只猫咪见陌生人悄无声息的逼近,警觉性骤然提升,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蓉儿这才转过身来。她见到吴晔的时候,略显吃惊,但很快便自然的展露出笑容。
“这是你养的猫咪吗?”
身后的马路有些嘈杂,蓉儿没有听清,吴晔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蓉儿摇摇头:“不是,是流浪的野猫,以前是何先生一直在喂养着它们,现在他住院了,我便……”
蓉儿的话音逐渐变轻,到后半句已经完全不明所以然,就好像是没电了的唱片机,无以再维持最初的音量。
吴晔点头表示大概理解,接着蓉儿便又忙起原先手头的活。她从塑料袋里取出剩下的两盒饭菜,倒在铁盘子里,又用一次性筷子稍稍拌匀。
这一波的供给有两条小鱼,猫咪们甚是兴奋,埋头苦干,差点要把盘子舔个精光。蓉儿就这么一直看着它们吃,脸上时不时会浮起美美的浪纹,就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们大快朵颐一般欣慰。
“你很喜欢猫咪吗?”吴晔问道。
“嗯,喜欢。”
“那大白兔呢?”
“也喜欢,以前家里有养过。”
“我现在实验室里就养了几只,要不下次带你去认识认识我这些个大兄弟,好不好?”
蓉儿好像没有听到这番话,原来是猫咪们已经享受完她的馈赠,竖起尾巴,优雅的来回猫上几步,算是表达谢意,便一个个窜回到墙头追逐嬉戏去了。
蓉儿上前,用面纸把餐盘粗略的擦拭两遍,装回塑料袋,并放置在墙角一个凹槽处,然后起身和猫咪们打起招呼:“猫先生,猫小姐们,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那猫先生、猫小姐们当真像是听懂人话,喵喵呜呜回应几声。
吴晔:“接下来要去哪里?”
蓉儿笑笑:“回寝室,休息一下,准备晚上和大宝见面。”
吴晔也笑了:“那我也回寝室休息一下,准备晚上以最精神的面貌接待蓉儿。”
之后两人打算分别,但有一小段路仍要同行,和上次逛街一样,吴晔依然居于蓉儿的侧后方,直到停在分叉路口的一角。
刚巧蓉儿这边的路灯将要变绿,她回头对吴晔道过拜拜,就要左拐,他则还要等候直行的绿灯。
突然,听到一侧喇叭声狂鸣不止,吴晔这才注意到一辆抢绿灯通过街口的小桥车正向着蓉儿疾驰而来。可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吴晔赶忙三步两流星,窜到她身边,将她拉回步行道。
“呜~~”小桥车从他俩眼前疾驰而过,差不足一米就要酿成悲剧。蓉儿望着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花容失色,心底一阵后怕。
“你刚才一点都没有听到喇叭声吗?”
“听是听到,但感觉应该还很远的样子啊。”
“你的助听器,是不是那晚上真的摔坏了?”
“没有,真的没有,感觉一直就是这样的,我没有骗你,大宝。”蓉儿使劲的摇头。
“那么肯定之前就有问题,别回寝室了,和我一同去趟医院,我找同学替你看看。”
“现在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没事的。”
“还是不要了吧,大宝,也可能是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会好起来的。”
“不行,这次就听大宝一回。”
吴晔说着一把拉住蓉儿的手,那一刻她好像有点紧张,想要挣脱开,吴晔用的力道更大一些,将她的手掌紧紧握牢,还不忘对她说:“你这样过马路太危险了,还是我带你吧。”
好像还是有些不情愿,她用无辜的小眼神望着吴晔。吴晔只好故作镇定状,也用一副无比严肃的侧脸应对,感觉自己像极了坏叔叔恐吓怕事的小女孩,很快,她便放弃继续抵抗的想法,顺着意思随行往前。
又并肩走过几条马路,快到医院门口时,吴晔才松开她的手心。那时他才发现自己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水,蓉儿也是,她拿起面纸在那里擦拭。
吴晔问你手心怎么那么容易就出汗了,蓉儿说不是她,那应该是你的汗水,吴晔想着好像也很难分出到底是谁谁,于是不再深究,蓉儿擦完自己的手心,又递过来另一张手纸,吴晔也学着像她一样难得优雅一回。
医院十二楼的耳鼻喉科医生办公室里,杰森已经在那等候多时。唯独不巧的是他老板今天并不在医院,吴晔想着杰森这小子平时也是一副用功深深的样子,实力应该也不逊色,便邀请他帮忙替蓉儿检查听力。
杰森把他俩带到最里头的一间隔音检查室,吴晔站在外间,隔窗可以看到里头房间。
蓉儿闭眼,安静的坐在里间的正中央,杰森站在她的身后,然后操起自己祖师爷的法宝,一个个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金属音叉,他像是个武林高手般来回摆弄着这些法器,时而左右互搏,时而乾坤大挪移,煞有其事。
整整过去二十多分钟,杰森才从里屋出来,看他在报告单上一边填写着“中重度听力损失”,一边对吴晔说丢失听力至少在60分贝以上,必须要安装合适的助听器帮助改善听觉。
吴晔问他是不是蓉儿现在用的助听器出了什么问题。
杰森点点头,说这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款,早停产了。况且现在年轻人谁还会用这样的老古董,都是直接固定的耳内式助听器,要是姑娘家,用头发随便一遮,根本看不出来,既美观又实用。
吴晔接着问杰森这先进的家伙要多少钱,他说也看牌子吧,最新款的都是按每个人耳廓形状定制的,如果你真想整一个,他可以帮忙联系,保证给到最低价。
吴晔当时想,蓉儿的助听器没准也是自己给不小心摔坏的,赔偿她一个理所应当,便一口应下杰森。
于是杰森立马出去给代理商打电话,这时蓉儿也刚巧从里头出来,她问吴晔怎么样,没有太大问题吧,吴晔说还算理想,具体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只是不想让她过于担心。
把蓉儿送回到学校门口,告诉她晚上大宝还会在老地方等她,吴晔便匆匆赶回眼科,等候杰森联系的代理商,期间杰森介绍说这牌子是丹麦原装进口,质量绝对杠杠的,好多病人用了十多年一点音质都没有下降,便更加坚定了吴晔的选择。
说来也巧,那代理商进门时,竟是个大熟人,医药代表小王,自从上次送吴老和吴晔去广东宝山市,已经好久好久没见他了,但味道依然熟悉,黑框眼镜,西装革里,跨个大黑包。
小王看到吴晔,也是乐呵得不行,说既然是吴哥要用,就明人不说暗话了,02年的新款,原装进口,给你最低价,然后还象征性从他的大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什么产品梗概图,过往病人使用回馈表。
一旁的杰森看得有些不耐烦,说那可是卖给人家女朋友的。
小王赶忙收起资料,赔上笑脸与不是。他说自己也是想跑业务快要想疯,脑子抽风进水了,这礼一定要赔,价位还要再低,索性掏心掏肺,看吴哥面上,做个赔本买卖。
杰森说你也别掏这掏那的,就一句话,出厂价,行不行,不行就拉倒。
小王当时就站了起来,一拍胸脯,放话说大家本是兄弟,兄弟之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出厂价,自己再给贴两百,权当给大嫂的见面红包了。
吴晔那时心底在想这两人也真够可以,蓉儿和自己之间,本无任何名分,怎么忽然就又是恩爱情侣,又要喜结良缘。不过小王既然能给自己这般优惠,还得感谢他祖宗十八辈,于是爽快答应,明天就带蓉儿过来量耳型。小王抱住吴晔双手紧紧相握,说没问题,一个月包送货上门。
到最后,才谈到价钱,小王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又把办公室的门轻轻掩上,回到座位,朝吴晔比划起一根手指。
杰森笑着点点头,说算你小子有良心。
吴晔看他这般淡然,原以为指的是一千块钱,毕竟那时候,买个新潮的索尼CD随身听,也就这价位,可当小王真的开口时,吴晔还是蒙了,因为他比划的一根手指,比自己预想的整整多上一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