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寝室的路上,吴晔免不了被路子好一顿灵魂拷问。
“叶子,你丫倒是表个态,这事还能不能成了?”……“林子,你大爷的倒也是说说他呀,亏得哥们煞费苦心的。”
路子显然很着急,撮合雨涵和吴晔本是他媳妇子若的主意,其实子若早先已将吴晔的照片给女方看过,至少就这相貌来看,虽算不上俊美得如林湖飘雪,但在雨涵心里,还算是满意的,要再添上老乡的背景,子若想这事便如水到渠成,没想这吴晔竟是如此木讷,完全不为雨涵的美貌所动,着实生气,便也牵连到路子身上,一怒之下给他发配回宿舍休息,路子这才烦恼得说个没完。
刘林回寝室就坐床头看书,不理会路子,路子见他半天也没一句回话,更恼了,顺口大爷大爷的又骂了一通。
这时刘林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异常的假,笑声诡秘到一下就hold住全场目光,有点像是武侠剧中忽然窜出的反派配角,至于为什么是配角,因为这种人一般都是被当场毙命,要不谁受得了这笑声被循环播放。
刘林笑毕,还真装得像个掌控全局的高人一般,朗声念道:“我说路子啊路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我们叶子早已心有所属,又怎会对雨涵妹妹动情呢?”
路子一时有些犯愣,其实别说是他,连吴晔自己都愣了。
“叶子,你哥我可是能洞察世间万物的奇才,这点你承认不承认?”吴林继续追击道。
吴晔摇着头回答没有,真的没有。
刘林又很假的笑了一遍:“蓉儿啊,你的好蓉儿。”
吴晔更加迷糊了。一旁的路子估计也被刘林那笑声给恶心到了,有点不耐烦的吼道:“林子我去你大爷的,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刘林笑着坐了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损样。此刻,吴晔才注意到他手心捧着的书正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天走得匆忙,应该是忘在他床上了。只见他合上书本,然后像魔法师抚摸着魔法宝典一样,手指在侧面的书页间穿梭上下,直到定格,翻开若干页,里头居然冒出一个哆啦A梦,哦不,是一张哆啦A梦卡通书签。之后他举起书签,如获至宝般给吴晔和路子展示了一遍,书签背后仿佛有字迹,很清秀,刘林接着就念了出来:“没有伞的孩子,在雨天要更努力的奔跑——蓉儿。”
“蓉儿,蓉儿,蓉儿……”刹那间吴晔如遭雷击一般,脑电波紊乱不堪,耳边全是零星的杂音,唯有这个词汇,如一个固定的电生理激动点,源源不绝的传来神经信号。哪怕早先“她不是小蝶”这个方程式已在脑中反复演算,假设成立,可当别人真的念出这个名字时,他心里依然有被震撼到。就如同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可在听到法官义正言辞的审判时,精神还会不自主的崩溃一样。
吴晔在原地呆滞许久,慢慢说服内心接受这个事实,至少自己还是知道了女孩的名字,至于全名是黄蓉、洪蓉、吕蓉,或是蓝蓉儿,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么样,名字很好听,也许是她温婉尔雅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毕竟,是美女,就该“名如其人”。
这时,一旁的刘林和路子不干了,寝室哥们处对象那绝对是“举国欢腾”的大事,金屋藏娇绝非好汉作风,今天必须全给坦白了,以后这日子才有得过下去。
你必须知道,大学宿舍是绯闻的发酵桶,在这里给你一暮烛光,就能点亮天空;给你一叶青枝,就能画木成林。本科时对门宿舍的小胖就因为没把事情给组织交代清楚,越描越黑,整整被大家黑了五年,他和班上“大黑胖妞”的爱情故事源远流长,就差写成一本长篇爱情小说了。
于是,吴晔不得不选择妥协,其实也没啥,就是火车上一次美丽的邂逅,但可能是因为讲述的过程有点腼腆,他俩怎么都不太愿意相信,直到吴晔搬出小蝶,说蓉儿与小蝶甚是相似时,才算勉强过关。
“这么讲,你丫还是没放下小蝶,真拿你没辙。”听了火车上的故事,路子点头叹息。
“哎,我早就说了,我们家叶子这一辈子就毁这女人身上了。”刘林也直摇头。
“不过听丫这么一说,哥们还真对这小蝶越来越感兴趣了,原版只怕是见不着了,能见见这盗版的蓉儿,也算能凑个数吧。”路子凑到吴晔身旁,使了个坏眼色,“叶子,啥时候带哥们一块去京华师范大学拜会拜会嫂子啊?”
吴晔有些好气,还是被这群人给描黑了:“没有,我们真不认识,都说了,书是我捡的?”
路子坏笑着摇头:“你丫说话三岁小屁孩都不带信的,林哥,你倒是信不信。”
“路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这图书馆的书少说都是丢一罚十的,人家会那么不小心,不存在的。只怕……”刘林故意拉长了语调,然后掐起声带,深情并茂的演绎起来,“公子,有缘千里来相会,妾身就此拜别,期盼这定情信物,能助我俩再续前缘,锵锵锵锵锵。”
“好,好。”路子鼓掌。
这时墙边的电脑上还放着杰伦的新歌《半兽人》,这两人就差要伴着这背景音乐,演一段现代人兽恋了。
吴晔无语,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刘林笑着点头,说:“那行,你哥我明天就陪你去找蓉儿,成不成。”
“京华师范大学那么大,怎么个找法?我打算明天独自去把书还了,能遇见最好,不能遇见,就当是有缘无份吧。”吴晔很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林直摇头:“嘿,叶子啊叶子,你倒是想什么呢,跟了你哥那么多年,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在感情的世界里,缘分这东西,是勇敢者口中的托辞,也是怯懦者自暴自弃的借口而已。就跟学习时的天赋一个道理,当然,你哥哥我和爱因斯坦除外。”
路子也在一旁附和:“哥们也觉得这话说得在理,但林子你丫有套路,倒也是给咱叶子参谋参谋。”
“嗯,明天周六我刚好夜班,白天大把的时间,叶子,哥就陪你走一趟。第一站,师范大学的图书馆,假装去还书。”
“假装还书?然后呢?”
“你乍就那么讷呢,图书馆如此高端霸气上档次的地方,还能不整个电子借阅系统?还书时电脑扫码见过吧,你蓉儿的身份信息不就在电脑上都显示出来了,哪个专业,哪个学号,一目了然,再去通过学生会找到本人,当面把书还了,人家打心里不得感谢你八辈祖宗,你要再乘势追击,约出来吃饭唱歌,哥们几个再给你好好谋划谋划,这还不马到成功。”吴林说完露出得意的笑容。
“姜还是老的辣啊,叶子你丫就听林哥的,我看你这下半生幸福也快有着落了,可我就怕……就怕这蓉儿要是有对象了,就难受了。”路子也一旁起哄。
“那就真有缘无份了,但路子凡事你得乐观,往好的地方想是不,人家那是师范大学,你见有几个成双成对的,太阳月亮就两个,单身的姑娘那是比漫天的繁星还要多,还要璀璨呢,大不了哥带你潇洒走一回,他蓉儿要有主了,我们挑个更好看的去追,成不。”刘林笑道。
“但人家就对小蝶这一款情有独钟。”
“那大不了咱就挖墙角。”
“你丫这整得有点不地道啊。”
“怎么不地道……”
两个人争个没完,吴晔也有些不耐烦了,大吼道:“行,明天我去。”
当晚,吴晔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世界很美,又很真实。
梦中少年的你正驰骋在菁菁的原野上,天边圆月当空,皎洁无暇,仿若仙女在银河星畔梳妆洗涤,晶莹剔透的露珠随暮暮青丝垂下,化作银白的余晖,坠落凡间。你脚下,那每一寸土地都为此而熠熠生辉,而你的前方,是快乐的少女正在欢跳着,她披肩的长发随风而动,与那薄如云烟的白纱裙一起摇摆,煞是好看。再定睛端详,少女那曼妙的身影,无与伦比的亲切,给你一种俯偎在母亲躯体上,亲吮第一口**的感觉。
你想要仔细看看少女的脸蛋,是不是梦中那痴迷的情人,于是追随着她的笑声,跑啊跑,跑啊跑,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直到她渐行渐止,终于停下脚步。她还是没有回头,但是光凭那银铃般的笑音,就能在脑海中刻画出一张精美绝伦的脸。
少女忽然伸出纤纤玉手,食指如箭,射向前方。你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伫立着一排延绵的群山,山体广覆林木,风景甚是雄伟。
“小叶子,你快看,那就是我家乡最美丽的鸡公山。”
鸡公山,你回忆的卷轴里,记载着那是小蝶家乡信阳的美景,遥想当年,她也常有提及,只道是一处心中向往的圣地。你决定毕业季的暑假,定要踏上寻觅圣地的旅途,在那方最美丽的土地上,向最爱的女神表白,只是,只是,没想到……
鸡公山,不觉已成为你内心世界里,那沉没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但信念,始终不该轻易放弃,有生之年,定然得去圣地一趟,就像教徒向往圣城麦加般决然。如今,它已是近在咫尺,你奋力向前奔跑,左手边,是少女冰清玉洁的手,与你一同将幸福环环相扣。
她侧过脸,笑容愈发灿烂。
“小叶子。”
“小蝶……”
……
“砰~~~”吴晔猛地感觉脸上被狠狠砸了一下,但东西很软,睁开眼,眼前的少女早已烟花散尽,是一只枕头迎面扑来。
“还一口一个小蝶小蝶,你一会要当蓉儿的面喊人家小蝶,我看这事八层要黄,就算今天不黄,要将来哪天你俩同床共枕了,还一个劲在梦里喊别的女人名字,你想想看,要人家姑娘还怎么跟你过。”一大早刘林便嚷嚷开了,“哥我就问你一句,你倒是争气点,把那女人给我忘干净了,这事能成不?”
吴晔从床头坐起,闭上眼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事有那么难吗,咋就成不了呢,你哥我当年也是有经历过的,我和那女孩,我俩那感情,都有肌肤之亲了,不比你和小蝶强百倍千倍,现在过来了,不也该忘还得忘,难不成抱着痛苦回忆过一辈子。”
“难道你就真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刘林一时语塞,顿了半晌,接着说道,“反正你哥我比你强多了。”
“对不起,可是我是真的忘不了小蝶,恐怕以后也是,总感觉,小蝶会永远住在我的脑海里,那应该有一方孤岛,只专属于她一个人。”
刘林也叹气:“那就爽快点,你还去不去寻你的蓉儿,就你这态度,我看也甭去了,你喜欢的根本不是她,还是小蝶,她就算和你在一起,也不过是小蝶的影子,那得对人家有多残忍。”
“我……我也不知道。”
说完,吴晔又躺回床上,好似是要放弃投降,刚巧这个时候,诺基亚手机的欢乐颂响了起来,是吴老打来的,要吴晔赶紧回科室加班,突发紧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