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言默缓缓垂下了脑袋，双眼空洞的看着地面，机械般的向左转身，有些赌气似的，言默没有想起，伊夏早上给了她手机，她恨恨的愣着头向前走，她不想再顾那么多了，她只想一直往前走，不再想那么多，走到哪里是哪里，就算一头撞了墙也就那样儿了……
“啊，”一声女音尖锐的在言默耳旁响起，而言默也感觉到了自己像是撞到了什么。
地上蹲着一个依旧灰色校服的女孩，慌乱的拣着地上的书本，但是很显然，她的怀里已经抱了很多东西，要拾起地上的书本很费力。
“对不起，对不起。”地上的女孩一边捡东西一边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言默有些郁闷，明明是她自己没看路撞到了别人，现在反而要别人对自己说对不起。
“我帮你吧。”言默蹲下了身子，地上的女孩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诧异的抬头看着言默。
而在四目相对的一霎那，言默有些呆愣……
言默微微呆愣的看着眼前一脸苍白娇弱，双眸暗淡无色，犹如一潭死水的女孩，心里有些微微的窒息。
她讶异于面前这个女孩的如此让人心疼，那双眸子中，没有丝毫的甜润，就像久未逢甘露的干地，道道裂开的干土沟壑那么鲜明的暴露在视野中，满目苍夷……
女孩似是感觉到了不适，很快的垂下了眼睑，满脸的歉意，左手抱着一堆书，还弯着腰，用右手快速地捡起地上的碎东西。
“哗啦，”女孩好不容易将地上的东西捡起，但是左手却腾不出来，只能右手艰难的拿着一厚堆的书，然而在站起身的一霎那，右手中的书本，再次滑落在地。
“啧，”女孩有些慌乱的弯腰就要捡起，无视了面前依旧蹲在地上发呆看着自己的言默。
言默眨眨眼睛，有些懊恼自己的呆愣，也伸出了双手捡起了地上的书本，在自己的膝盖上整理好站起了身。
女孩也依旧一脸愧意的站起身，却没有敢直视言默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伸出了右手就要接过言默手中的书，然而言默却放到了女孩抱着的一堆书上面，淡淡而带有几丝关心道：“右手拿着还会掉，干脆放到一起吧。”
女孩伸出抱着自己怀里一堆书的双臂，让言默把她手中的书放了上来：“谢谢。”
言默淡淡的笑着，放书的时候，言默看到女孩怀中的作业本上姓名的一栏，写着“裴曦”二字。
“裴曦？”言默轻念出声，带着稍有的不确定。
“嗯？”女孩微微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言默，却看到言默的视线落在自己怀中的作业本上。
言默依旧淡淡的笑着，心里有着许些温暖：“曦，阳光吗？”
女孩却微抿嘴唇，沉默，将一堆书紧紧地抱在怀里，越过了言默，没有说一句话，走入了这片灰色的海洋。
言默缓缓垂下了眼睑，微微弯起了嘴角自嘲的笑着，有着几分苦涩，她只不过是想说，阳光应该让人温暖，让人笑的，可是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的苍白脆弱呢？可是言默没有想起，夜暖，这个名字同样让她自己逃避……尽管，夜暖，在黑暗中也可以得到温暖……
言默抬头傻傻的看着女孩孤寂的背影融入一片灰色，到再也分辨不出来，再也找不出来女孩的身影，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顺便问一下那个女孩初三一班在哪里，不禁满是后悔。
茫茫的灰色海洋，整个校园中流动的灰色身影，言默一身灰色，静静地站在原地，心里好沉重，好沉重，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整个校园的灰色中，言默仿佛好像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多了，少了，对整片海洋都没有什么影响；就像这个世界中的一粒尘埃，居无定向，找不到自己的航向……在通往前方的路途上，永远都在风的因素下，在通往前方的道路上彷徨……
言默微微低着头，好奇的透过窗户，向教室里张望，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灰色身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歪着身子，懒懒散散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精神。
教导主任缓缓抬起胳膊，用手指叩击教室门。
“噔，噔，噔，”浑厚有力的三声，像是一把小锤敲击在言默的心上，让她的心如受了惊吓的小鹿，砰砰乱跳，慌乱的低下了头。
教室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黑色高跟鞋，头发高高盘起，一脸严峻的女人站到了教室门口。
言默低着脑袋，只看到了这个女人黑色的高跟鞋，没有敢抬头，她只是没有那个胆量，去看看这个世界其他的陌生人，更不敢，去看看她的第一个学校教师。
“主任有什么事吗？”那女人推了一下鼻梁上黑边框的眼镜，干练而简洁的问道。
教导主任指着言默说道：“严寂老师，她是我在二楼楼梯口抓到的，上课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进教室，她说她是初三一班的。”
严寂听了，立刻用充满了审视的凌厉目光看向言默。
言默虽然低着头，但却依旧可以感觉到严寂那凌厉而充满了火药味的目光，像一把把利剑一样想要戳穿她的脊背。
“抬起头来。”严寂一本正经，带着充满命令的口气，对言默说道。
言默的上齿咬着下唇，紧张的抬起头，看着一脸让言默感觉想要吃了她的严寂。
“她不是我们班的，”严寂又转头看向教导主任，斩钉截铁而带有怒气的说道。
教导主任也一脸的严肃，看着言默：“你到底哪一班的？”
言默愣愣的带有几分畏惧看着教导主任：“那，哪个，我是新来的，他们告诉我我就是初三一班的。”
教导主任挑眉看着言默，新来的，教导主任的大脑快速的转着，新来的，只有安董安排的一个人：“你是安言默？”
言默傻傻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很确定面前的这个教导主任所说的最后两个字是言默，她的名字：“是，我是言默。”
教导主任看着言默：“那就对了，你就是在这个班上。”
严寂接着问道：“主任，您确定没错吗？”
“没错，她是安董安排的，就在你们班上。”教导主任看着严寂，肯定的说道。
严寂点头：“主任您先去忙吧，我会安排她的。”
教导主任点头离开，留下言默一个人呆呆的看着脸色很不好的严寂：“请，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严寂没有给言默一个好脸色，转身进入了教室。
言默深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安言默？安？她的姓吗？安，安，安，是啊，她怎么忘了，现在，她是安家的养女，他们领养了自己，自己当然要姓安了，哪怕，这个“安”字按在自己的身上是多么的强硬和不适合……即便，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安、言默……
言默略微踌躇之后，跟上了严寂，走了进去，心怦怦乱跳，怀揣着不安。
“好了，这是临时转来的同学，从今以后，她就要在我们班上就读，希望大家可以和她好好相处。”严寂双手支着讲桌，一脸平静的扫视着下面的一片人群。
严寂的话似乎没有在人群中引起多大的反响，讲台下坐着的同学，依旧是懒懒散散。
言默站在讲台下面，怯怯地看着班上有些同学的好笑。
“长得不错嘛。”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男同学吹了声响亮的口号，丝毫不加掩饰的笑着看着言默。
言默不自在的双颊一红，吞吞吐吐的开口：“谢，谢谢。”
语毕，全班哄笑起来，一团乱糟糟的，都在看着言默大笑。
言默的双颊烧得滚烫滚烫，眉头微皱，抿起了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都闭上嘴！”严寂的手猛地拍了一下讲桌，全班人都看着严寂不好的脸色，立刻做好了。
“好了，这是新同学，姓名是安言默。”严寂依旧用她那充满了气场而响亮的声音，对着全班人说道，但带着微微的怒气。
听到安言默三个字，教室右边的角落里，趴在桌面的一颗黑色头颅抬起，带着慵懒的睡意，看向站在最前面一脸局促不安的言默，微微翘起嘴角，心里暗暗讽刺：真是没用。
而安牧篱前面的卓凉，依旧看着外面的风景，嘴唇却微动，对安牧篱说道：“你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了校园里，现在她的处境又这样，你不帮她？”
安牧篱冷冷一笑：“她拿了那么多钱，就该付出一些代价，更何况，这算是代价吗？”
卓凉缓缓垂下眼睑，不语，心里却有一种想要帮言默的冲动，但还是被压了下去。
“安言默，你坐到安牧篱的旁边。”严寂翻开了讲桌上的语文书，淡淡的说道。
言默快速的在全班扫视了一遍，最后在角落里看到安牧篱，还有，前面的卓凉，和卓凉前面依旧趴在桌上睡觉的石瑾，以及，对着自己微笑的柏珺。
言默也微微一笑，她看到了卓凉的侧脸，还有，嘴角那一抹很轻，很轻，很不惹人注意的微笑，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寂夏也经常就这样望着远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可是，言默在看到安牧篱一脸的敌意后，心里瞬间冰凉起来，她现在很恼安牧篱，很恼很恼：“老师，请问谁是安牧篱？”
正在看课本的严寂诧异地看向言默：“你不认识安牧篱吗？”
言默很淡定，很淡定，脸上还微笑着：“不知道。”可是她心里却在说：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安牧篱带着几分玩味：“老师，您应该知道，我旁边不能做人的。”
严寂看着安牧篱微微挑眉，她当然知道，坐在安牧篱旁边的人，都会被整得很惨很惨，她原本以为，安牧篱和安言默是有什么关系的。
“那你就先做到最后一排，左边那个角落的女生，裴曦的旁边好了。”严寂伸着胳膊，指着裴曦。
原本一直低着脑袋看着手中《简爱》的裴曦，听到老师点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却看到一脸笑意站在自己面前的言默。
言默放下了自己的书包，动作很轻的拉出了椅子，坐了下去，将书包中的书拿了出来整理着放进抽屉，低低的说道：“裴曦，我叫言默。”
言默的书桌上摆着翻开的语文书，双臂压在书上，虽然低着脑袋像是在看语文书，可是她却在斜眼看着右边的裴曦。
发丝散落在裴曦的双颊两边，将她的脸部完全遮住，放在双腿上的书页已经泛黄，裴曦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书页的一角，泛起了褶皱。
言默向裴曦的方向靠近，歪着身子，越来越近，她很好奇，从她看到裴曦，裴曦就一直坐在那里丝毫未动，她的脖子都不僵吗？可是言默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正在渐渐的逼近她。
“安言默、”犹如死神一样让人恐惧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让言默措不及防。
言默慌乱的站起身，因为站起的太快，又忘了移开椅子，双腿的膝盖就直直的碰上了抽屉的边缘。
“嘶，”言默吸了一口凉气，但是很快便压制了下去，低着脑袋，微微瘪着眉头。
严寂踏着七分高跟鞋疾步走向言默，一手拍到了言默的语文书上。
一直未动的裴曦却突然抬起了头，一脸紧张，呼吸急促的看着严寂，胸前一起一伏，犹如受到了惊吓一样，瞪大了空洞的双眼，看着严寂，慢慢的，慢慢的，双眼有了焦点。
裴曦深吐了一口气，又微微低下了脑袋，缓缓闭上了双眼，安抚着乱跳的心。
“裴曦！”严寂将另一只手拍到了裴曦的桌上，一双有神寒冷的眸子盯着裴曦双腿上的书。
严寂弯下腰，伸胳膊拿起了裴曦双腿上的书：“裴曦，你也给我站起来！”
裴曦一脸惧意缓缓站起了身，惊恐地盯着严寂。
言默扭头看向裴曦，却刚好看到裴曦一脸的惧意，是那么清晰，让她的心好痛，曾经，她也是满脸的惧意，可是八年了，她的脸上再也没出现过惧意，因为她和寂夏他们一起。
“你们两个上课看书，不听老师讲课，不尊重老师，你们两个是想要怎样？”严寂的右手拿着那本《简爱》，在空中一晃一晃。
“老，老师，我没有看书。”裴曦的双眸有着委屈，怯怯的说出口。
严寂将手中的书摔倒了桌上，一脸严肃的盯着裴曦：“裴曦，这是第几次了？上次你迟到站在教室门口，就因为柏珺的一句话就不动了；还有一次，发作业本的时候，柏珺把作业本发给了你，你的手里拿着作业本竟然说柏珺没有给你作业本；有一次打扫卫生，石瑾不小心把抹布扔到了你身上，你竟然把手里的一整盆水泼到了他身上，事后你竟说没有这回事！裴曦，你现在竟然在我的课上看课外书还不承认，你的学年积分，扣五分。”
严寂冷哼了一声，说完了这些之后转身走向讲台。
裴曦低着头，眼睑垂下，双眸中是晶莹的泪珠，上齿紧咬着下唇，嘴唇磨出了血，淡淡的腥味飘入了裴曦的口中。
言默担忧的看了一眼裴曦，又看向望向这边的柏珺，微微皱眉，她不明白这些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只知道裴曦现在需要人安慰……一如当年的她，需要寂夏他们……
“下课。”严寂将手中的语文书重重的摔倒了讲桌上，走下了讲台，出教室之前警告带怨愤的看了一眼站在座位上的言默和裴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