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言默脸上的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在脸上缓缓向下滑落，那样冰凉的感觉，滴落在手背上。
“爸爸，”言默的嘴唇轻启，两个让她怀念已久的字眼，颤抖的发出，却无音。
然而，“爸——爸——”，依旧是从上空传来的回音，久久回荡着，余音饶耳。
言默满脸泪痕的抬头，看向紧紧笼罩在头顶的那束光芒，刺眼晃得她头疼，脑袋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言默闭上了双眼，用力的紧闭着，缓缓的蹲了下去，嘴里喃喃着：“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为什么……”
依旧未发音，但是从头顶传来的回音依旧那么的清晰，但是却有气无力，夹杂着怨恨，不解，还有浓浓的哀伤……
言默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逃离这一切……
“言默不想记得奶奶了吗？”许鸣苍老又带有悲伤的声音，从言默的心底传出，深深刺激了言默的大脑。
言默缓缓的放下了双臂，呼吸急促而紊乱，紧张而急速，双眸狠狠地瞪大。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言默慌乱地摇着头，满是绝望的孤独和恐惧，让她心寒害怕，好像一切都要离开她，一切都要抛弃她……
“那为什么言默为了自己的好生活瑶抛弃我们呢？”好奇而天真的声音，却有着不相符合的粲然笑意。
言默孤独无助的用双臂环抱着自己，眼眶湿润起来，无助的呢喃着：“没有，我没有……”
“可是言默离开了我们呢，言默嫌弃我们了，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讨厌言默了……”寂夏沉稳又有着厌恶的声音让言默感觉到了深深地，深深地绝望……
言默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很苍白，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明明在眼眶中打转，积蓄了好多好多，仿佛可以像决堤的洪水轻易洪塌，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寂夏，你怎么可以讨厌我？”
上帝创造人的时候，给了人类一双可以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却要在白天，因为有阳光……
只是，上帝也留给了人类一个在黑暗中看清的机会，可是，却很模糊，只有轮廓，依稀的轮廓……
寂静的夜晚，小小的屋子，屋内的空气紧张不安而且诡异，床上的人，呼吸声沉重而急促，压抑，痛苦，不安，纠结……
在空气紧密流动的黑暗中，床上身影猛然坐起，在黑暗中，可以看到颤抖的双肩和肩上轻颤的发丝。
言默紧紧地闭着双眼，双唇微微张开，胸前一起一伏的喘着气，额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十指的指腹将床单抓皱在掌心中，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颤抖，顺着胳膊传到十指，很有规律的发颤……
言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锁骨上的一层肌肤深深地陷了下去，胸腔中几乎快要窒息，却远远不及，她心里的恐惧。
眼睑颤抖的睁开，一双澄澈在黑暗中晶亮的双眸带着小心翼翼，张望着周围的世界。
灰暗的，只有轮廓，立体物体的轮廓。
言默抬起左手紧紧的按着额头，顺着向上拨开了黏在额头上的发丝，一层薄博的粘汗，让她的心里燥热不安，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呼……”言默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狠狠地按着涨痛的大脑。
言默翻身就要下床，“叮——”有东西落下了床，坠落在地板上，尖锐清脆的声音撕扯开了躁动的空气。
微微眯起双眼，言默弯下腰，强忍着弯腰时脑袋那种向下坠着的感觉，指尖与冰凉的地板相碰，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言默感觉到了镂空的项圈，心中猛然的一窒，双眸骤然缩紧，那个梦境，真实的让她恐惧的梦境，仿佛就要成为现实，让她焦灼不安……
言默赤脚踏上了冰凉的地板，脚底传上的凉意让她的心平静了许些，可是，她清晰地感到，她的双颊发热。
踩着冰凉的地板，让言默有了几分惬意，没有丝毫声响的脚步，缓缓移向离床两米远的落地窗前。
言默将脸颊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心里有着犹如一汪死潭的沉寂，缓缓抬起拿着项链得手，言默摊开了手中，静静躺在手心中的项链，莹白色的珍珠在淡淡的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言默这才发现，原来，今晚有月光……
顺着透过玻璃的光线，言默看到了地上倾洒的一片月光，映照在白色的地板上……
言默的背靠着玻璃窗，身体缓缓下坠，缓缓下坠，言默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双手合在一起，将项链紧紧地握在手里，眉头轻瘪，嘴唇微微颤抖的蠕动：“寂夏、我想你了、”
言默的声音轻颤，有着无边的想念，无助，孤独、
她真的想寂夏了，想院长了，想韵然了，想奶奶了，第一个晚上，她就想他们了，她也害怕了，她好害怕他们会认为她是为了这种公主般的生活才离开了他们，可是，她有没有和他们解释，不是吗？
言默微微扯开嘴角，有着几分嘲讽，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一个人就可以了，她的世界好小，所以，才不希望，自己的世界受到一点点的破损，她想要，保护自己的世界……哪怕离开，她也会，把她的小世界带在心里……
明媚柔和，嫩黄色的光线从地平线上渐渐地，缓缓地，一点一点的散发出来，由浅到深，由弱到强。
仿佛只是一瞬间，当那抹光明用尽全力最后一跃的时候，这片大地，便被明媚耀眼的暖光所笼罩。
阳光透过玻璃，却被玻璃窗前的人挡下，阳光被拦截在玻璃窗上，映照着，渐渐地，温度换换聚集，越来越多，被阳光照射的地方，有了暖意，温暖了言默紧贴着玻璃窗的脸颊……
只是，那些透过了玻璃窗的光线，就将言默的身影投射在了白色光洁的地板上，两边散落的头发的轮廓，也是如此的清晰……显得那样的颓废和落寞……
天边的那轮金黄愈来愈高，愈发强烈的光线，透过窗户的金黄色，带着窗框的阴影，投射在淡蓝色墙壁上，墙壁上蜿蜒的古怪的亮蓝色藤蔓，闪烁着从不同角度才能够看到的不同的异样光彩。
言默只感觉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但是却是温暖的，不是燥热的，耀眼的阳光，即便是闭着双眼，言默也可以感觉的到，原本黑暗的眼睑之外，那些穿透了空气的明媚……
言默抬起了手，放在了双眼前，隔断了阳光给她的温暖，从眼睛能够看到的温暖。
双眼周围的肌肤微微缩紧，眼睑缓缓抬起，依旧有透过指隙的星点光线，射入了眼中。
言默反射性的用手背放在了眼前，头微微骗过光线照射的轨迹，却刚好看到地板上的自己，满是阴影的自己……
言默又再次缓缓垂下了眼睑，夹杂着微微的漠然，看着地板上同样把手放在脑袋前面，但是却只有阴影的边缘，没有她的面庞，她脸上的落寞……
阳光吗？总是从她的身后照射起，然后，她背对着阳光，所以，阳光给了她的，她所看到的，只有她背影可以依稀感觉得到的，淡淡的落寞，浅浅的孤独，缓缓流出的，无助……
以前，阳光在她的身后照射，可是，寂夏却在她的面前，迎着阳光，笑得灿烂明媚，那一双晶亮的黑眸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醉的光彩，那个时候，她所拥有的阳光，就是寂夏的笑容中，带的温暖，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温暖……
可是现在，她没有了，仅剩的阳光给了她的落寞，也没有会看到……
言默站起了身，身体与冰凉的地板相分离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了身侧阳光映照的温暖，淡淡的别过头，却依旧看到地板上的阴影，好像，也在看着她……
猛然间的所有讽刺，言默突然转身，迎面扑来的强光逼得她眯上了双眼，有些讽刺而又从容的慵懒，言默轻“呵，”了一声，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个矛盾体。
言默低下了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白色连衣裙，蓦地诧异的抬头，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子中飞速的翻转，她不禁懊恼，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的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她可是，从来都没碰过的啊……
言默下楼的时候，王妈已经在收拾饭桌了，而整个客厅里，空无其他一人……
“王妈，他们都吃过了吗？”言默有些小心翼翼而带着几分愧疚的开口。
王妈抬头看了一眼言默，始终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恭敬：“只剩下小姐你了，你的饭在厨房，我这就去把牛奶热一下，给你端出来。”
言默呆愣的点头：“哦，”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和不自在的，毕竟王妈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按辈分她应该尊称她一声奶奶的，可是，现在却还要麻烦她，而且，有着地位之分，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金钱真的可以把人和人之间的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吗？
“哼，你架子挺大啊，这时候才起床？”言默的身后传来安牧篱冷嘲热讽的声音。
言默不用回头就可以想象的到，此时此刻，安牧篱的脸色有多臭，有多么的难看，还有多么的欠扁。
“昨天晚上喝了一贯的啤酒，还真是让我们惊讶啊，我说，你犯得着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受罪吗？啊？”安牧篱见言默不吭声，干脆绕过了言默，下了楼梯，站在言默的面前。
言默有些云里雾里的，看着眼前身着亮灰色布线，领口有着灰色黑斑点领带的安牧篱，半晌艰难的启齿：“我，干了什么吗？”
安牧篱听了言默带着无辜口气的话，心里没由来的怒火和厌恶，眉头骤然皱起，嘴角翘起凌烈的嘲笑：“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害得我现在还要去听那两个人的唠叨。”
安牧篱说完，转身走向书房，留给言默一个冷淡的背影，让言默很是摸不着头脑。
而安牧篱心里则更加讨厌言默，在他现在看来，言默只会利用伊夏和安民佑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让伊夏他们拿冻结他的信用卡来威胁他。
安牧篱的脚步很轻的走到了书房门前，刚要打开房门，却听里面传来了伊夏的声音：“言默已经来到我们家了，那一百万，是她应得的，我们……”
安牧篱握着门把的手轻轻松开，将脑袋靠近了房门，听着里面的谈话。
“我知道了，那一百万，我会尽快的。”安民佑头也不抬，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双手不停的在键盘和鼠标之间移动。
伊夏微微皱眉：“我还是担心，这样好吗？”
安民佑终于抬头：“这是言默自己答应的，一百万，不少了，如果你感觉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加点儿。”
伊夏轻轻点了点头，尽管内心还是充斥着不安和纠结，可是，她更希望，她的儿子能够过得好。
安牧篱的脸上有着鄙弃，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勾起，交易吗？果然啊，金钱就是可以如此，就算不说金钱，单单只是这样和孤儿院天壤之别的生活，都会让人垂涎三尺吧……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么，他不会允许有人想要改变他的世界，哪怕，这不是一场交易……
孤独是一个人的时候，哪怕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只能是像行尸走肉一般，茫然地向前走着，没有任何的方向，只想给自己疲惫不堪的心找一个栖息的港湾，然后，独自承受而享受着那些痛苦煎熬的时光在伤口上缓缓的滑过，却始终不能够让伤口愈合……
周围的喧嚣热闹，始终都不会属于孤寂的人，因为在这类人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自己，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因为孤僻……
言默和这种人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世界里有她在乎的……
风扬起了言默散落在肩边的发丝，遮挡住了言默的视线，在言默的眼前凌乱张扬……
斜肩书包的灰色包带从言默的右肩斜向到言默的胯间，灰色样式简单的书包上有着一个吊坠，那是一个银色的四叶草，下面还有两颗铃铛，只是铃铛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很清脆……
灰色的双层校服，白色的薄长袖，下面是刚刚过膝的灰色布裙，一双平板鞋……
言默的右手轻轻地碰触着胸前的书包带，左手撩开了眼前的发丝，双眸微微眯起，站在这个偌大的校园中，言默抬头看着面前结构设计精巧，外观设计堂皇的教学楼，微微抿起了双唇，眉头轻皱，那么，以后就要在这里了吗？
言默碰触着书包带的双手握紧了几分，言默迷惘了，迷茫的向四周张望，到处都是一片灰色的海洋，黑色的人头，来来往往的人与她擦肩而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的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只觉得她很可笑，她很可怜，她很可悲。可是没有人来帮助她，没有人来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一个人……
想着想着，她的心里有了对安牧篱的埋怨和怨愤，阿姨说了，让安牧篱带她一起来学校的，他们是一起乘公交车来的，可是进了学校，这片灰色的人海之后，她才发现，她找不到方向了……她剩独自一人了……就在这陌生的灰色海洋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这样被丢下了……
言默的鼻头酸酸的，眼睛好涩，想哭，哭不出来，这一次，连眼泪都没有……可是眼睛好涩，好涩，好难受，好难受……心里也好难过，她还是没人要的，一个人的，果然啊，她离开了寂夏他们连个小孩子都不如，离开寂夏他们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离开了寂夏他们她依然会被别人丢下……始终都只有，寂夏他们不会丢下自己，只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