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翠香出来了。
花照月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和胡天香对望一眼,大步来到山壁之前,学着翠香的动作,在那凸起的石块上轻轻一转,打开了石门。
一道阴风随着石门的开启,陡然吹到了两人的脸上。
“小心些,这里不是善地。”
胡天香的提醒还未说完,花照月就笑了起来。
她大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主人既不是善人,地方当然不会是善地。”
长长的甬道走过之后,出现了一个路口。路口的两旁有两个牌子,一个牌子上用红笔写着“生”字,另一个牌子上用黑笔写着“死”字。
花照月转过头,对胡天香问道:“你觉得我们该走哪条路?”
胡天香没有回答,她在等着花照月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已从花照月的目光中,看出她早有了打算。
果然,花照月盈盈一笑,接着道:“其实你猜到了我的心思,是不是?”
胡天香颔首道:“我们有两个人,要找到他们两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人走一条路。”
人生的路有很多种,但若是仔细分来,最终也只不过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什么是生路,什么是死路?
在没有到达终点之前,结果自然是未知的。
所以花照月现在虽然在笑,但心底着实有些沉重。她不愿踏上“死路”这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但更不愿胡天香这位前来帮助自己的朋友,替自己走这条路。
胡天香显得很轻松,她用轻松地口气说道:“我先选,好不好?”
花照月道:“还是我先来吧,我的年纪小,你本该让让我的。”
胡天香轻笑道:“不错。你的年纪小,就该听我这个大姐姐的话。”
人在小时候,学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让”,而是“争”,这是人的天性。等到人们渐渐长大,在后天的教导下,学会了礼让以后,这时候,让有时候也会变成一种争。
花照月和胡天香此时的情形就是这样,她们站在路口,默然不语的望着对方,直到又一阵阴风吹来,才各自叹了口气。
花照月道:“我们抛铜板来决定,好不好?”
胡天香这次没有拒绝,在这种情形下,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花照月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很大方的道:“你抛到正面的话,你就走生路;若是反面,你就走死路。”
胡天香怔了怔,问道:“你让我来抛?那么你呢?”
花照月淡淡道:“你走生路,我自是要走死路;你走死路,我便走生路。”
胡天香疑惑不已的看着花照月,对她和花照月而言,要令一枚铜钱在落于手中之际,随着自己的心意出现正反两面中的任何一面,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让自己来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有什么奇特的法术,可以在自己无法觉察的情形下控制铜钱?
胡天香摇了摇头,要在自己这个九尾天狐面前,用法术搞鬼,对花照月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莫非这铜钱的本身有鬼?
胡天香仔细向铜钱上观察了半晌,正待开口问话,花照月摆着手道:“你用不着看了,这不过是我常时用来占卜的小玩意,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胡天香叹了口气,喃喃道:“正因为你没有做过手脚,我更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只得将那枚铜钱轻轻一抛,然后稳稳接在了手中。
花照月双手环抱,毫不在意的眨了眨眼睛,示意胡天香将手掌打开。
胡天香慢慢张开手掌,一枚铜钱的反面赫然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喜色,接着神色骤变,问道:“你想到了?”
花照月点着头道:“不错。”
她向两旁的道路上看了看,缓缓道:“生即死,死即生,这本是十分浅显的道理。只可惜我们在这种景象中,心境和道气都被扰乱,才会像小孩子一样,做这种无聊的事。”
胡天香忽然笑道:“幸好我刚才没有搞鬼,否则的话,你一定会笑我。”
花照月嫣然道:“好在这里并没有人看见,你纵然真的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最后,她们各自在笑声中,踏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花照月走的是“生路”,她在这条道路上前行不久,马上再次看到了一个路口。
这个路口和先前的路口一样,也有两个牌子,牌子和也和那两个牌子一样,分别写着“生”和“死”两个大字。
花照月叹道:“果然是这样。生路即是死路,死路即是生路,不知道胡天香那边怎么样了。”
她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了一个路口。这个路口的两旁,并没有牌子,只有两道铁栏。
左面的铁栏内,关着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坐在地上的三个老人,若是乍一看去,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但花照月只看了两眼,立时从他们的眼睛上面,看出了很大的不同。
坐在最东面的老人,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最西面的老人,眼睛一个小,一个大;最中央的那个老人,两只眼睛竟像是铜铃那么大……
花照月没有立刻走上前去,而是冷静地向右面的铁栏内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的脸上即刻有了喜色,因为那里面也关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要寻找的任天鸿和蓝梦还。
花照月快步上前,悄声叫道:“喂!”
没有人回应,只有两双呆呆的眼睛,和两张木然无色的脸。
“看来他们一定是被某种法术制住了。”
花照月在铁栏上摸了摸,探手一挥,一道精光登时打在铁栏之上。
然后,她花容一变,“咚咚咚”倒退了三步,趔趄着退了左面的铁栏之前。
她扬起手,正准备再次施法,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小姑娘,你用不着再试了。这铁栏是南海玄英所制,除了要有一件能克制水柔之属的阳刚之器外,还要懂得破除铁栏内阵法的秘术,才能救他们出去。”
花照月回过头,望着身后的三个老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早已是死人,只不过是会说话的死人而已。”
最西面的老人说起话来,似乎总是带着一种“死气”,令人听来极不舒服。
他的话甫一说完,最东面的老人接口道:“我们发过誓,每天只能说三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一句了。”
他们的对话,如果在平时被花照月听到,一定会笑的花枝乱颤。
可此时的花照月,如何还能笑的出来?
她又问道:“你说的阳刚之器,是什么样的兵器?”
西面的老人动了动嘴,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她。最中央的老人咳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沉吟声。
花照月目光一转,对那老人道:“你们每天能说三句话,加起来也就是九句,是不是?”
那老人点了点头,花照月也跟着他点了点头。一个人除了说话之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表达心意的。
她扬手道:“那么我只发问,你不用回答,只用动作来回应,好不好?”
最西面的老人道:“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的话?”
他话一出口,立刻露出了后悔的神情。
最东面的老人道:“你已经说了两句了。”
最西面的老人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闭上了嘴。
花照月陡然笑了起来,她笑着指向那老人:“你岂非也说了两句?”
她本来的心情十分紧张,可是在这两个如此滑稽的老人面前,竟感到了一丝轻松之意。
最中央的那老人道:“你问,我答。”
他的话言简意赅,显是不愿浪费自己的气力。
花照月思忖顷刻,问道:“你们是水柔儿的敌人?”
这句话本来问的实在有些不太高明,因为除了敌人之外,谁还会被像是囚犯一般,被关在这里?
那老人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露出了愤然之色。
花照月又低头思忖了片刻,他们若不是水柔儿的敌人,怎么会被囚困在此地呢?
突然间,一声冷笑传了过来。紧接着,花照月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人——水柔儿。
水柔儿笑盈盈的站在她的面前,她一面轻捋秀发,一面用戏谑的眼神,直直盯着她的脸。
花照月凛然道:“你……”
水柔儿道:“你用不着意外,我知道你恢复了法力。可是你刚才竟然没有发觉我到了三丈之内,所以很吃惊,是不是?”
她得意洋洋的说了下去:“这是我的地方,很多角落都有我设下的隐秘法阵。只要我动念之机,便可以任意转移到任何地方。”
花照月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她双目一瞪,高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已恢复法力的?”
水柔儿悠悠道:“其实从你一到这里,我已将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你以为谷中的法阵撤去,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到处查探,等到找到你的两个朋友之后,轻松地将他们救出去……”
花照月打断了她的话,接口道:“你既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提前制住我,把我也和他们一样,关到这里来呢?”
水柔儿叹道:“因为你对我还有用,我怎么能把你关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