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一棵苹果树下,咬着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狠很的咬了一口。
我逃亡了很久,钱虽然没有用掉多少,但是,我不敢随便进城买东西。象我这样的衣衫褴褛的黄种人,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会被当作小偷抓起来,也许会被无缘无故的吊死。我不敢冒这个风险。只有在非常非常饿的情况下,我才敢到一些农夫的家里,有一个金币,买一点面包。即使如此,那些农夫看我的眼神还是很怪异。
这里附近没有很多人家,苹果树不远,只有一座小房子。我实在走不动了,苹果树下的阴凉,和熟透了的苹果,让我心动。我摘了苹果,然后在树下坐着,体会着甜美的苹果汁在我嘴里的感觉。
忽然,小房子的门开了。
我知道有人要出来了。我不想被人误解我是个偷苹果的小偷。所以,我三下两下的就爬到苹果树上,藏到了枝叶中间。
一会儿,从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他戴着一般只有有地位的人才戴的假发,一直向苹果树走了过来。
中年人来到苹果树下,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在苹果树下的阴凉处坐了下来,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他没有走的意思,我也只好在树上呆着。
不久,又来了一个人,他对着坐下树下的中年人挥手道:“牛顿爵士,今天怎么有空到苹果树下来坐啊?”
中年人笑道:“整天在房间里想,头都大了,也到外面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彼得,最近水果生意如何啊?”
“呵呵,今年苹果收成好,我准备到处去收购一些,希望今年能够赚一点。”说着,这个叫做彼得的也在苹果树下坐了下来。
我吓得要死,如果被发现我在树上,他们会怎么处置我?
那个叫牛顿的又说:“是啊,今年苹果长得特别的好,你看,这棵路边的苹果树居然都没有来摘。”
那个叫彼得的靠在树上,拿出了水壶,喝了一口,沉思了一会道:“不过今年苹果大丰收,市场上的价格可能也上不去啊。”
“这我就不懂了。哈哈。”牛顿说。
彼得说:“您看,连路边无主的苹果树都无人愿意摘,可见今年苹果实在太多了,再去收购苹果可能不会卖得掉。”
屁股都没有坐热,他就站起来道:“今年大家都看到苹果收成好,都希望苹果能够赚钱,市场上的苹果肯定太多了。如果我能搞到别的水果,那才能赚大钱呢。”
说完,他对牛顿挥挥手,告别而去。
那个牛顿嘿嘿的笑着,和彼得挥手告别,然后又开始看自己手中的纸。
听说这个苹果是无主之物,我的恐惧心理开始解除。恐惧心理一解除,我才发现,刚才我用力的抓着树干的手已经发麻了。我轻轻的甩了一下手,没有想到身体失去平衡,我从树上掉了下来,熟透了的苹果被我一摇,噼噼啪啪的也从树上掉了好多下来。
那个叫做牛顿的人先是一惊,然后一个苹果掉在他的头上,他居然没有动。我以为他吓傻了,我想跑,但是,又担心他的情况,结果,我就躺在地上,什么都没有做。
他楞楞的看着树,又看看掉在地上的苹果,好一会儿,忽然大叫道:“哈哈,原来就这么简单。我一直在想的东西原来就那么简单。哈哈。苹果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因为有万有引力啊!”
说着,他大步的朝自己的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嘟囔着:“看来原来我都没有想错,就是这么回事。我研究了几年,居然是一个小苹果让我开窍。哈哈,过去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不知道他原来就是这样疯,还是被苹果砸疯的。但是,我知道,我还是快走的好。
我一直向东走,走了很久。在一些和我一样皮肤的人和黑人都能基本正常生活的地方,我住了一段日子。那里,有人告诉我,在遥远的东方,有个国家,就住着象我一样皮肤的人。
我想我的母亲也许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忽然,我决定我要到那里去,也许那里才是我的天堂,也许那里,我可以忘记那阴冷的死蛇在我下身缠绕的恐惧和恶心。
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只记得我走过很多的路,坐过很长时间的船,。我学会了生存,我学会了打架,我学会了对人笑咪咪,然后从背后给他一刀。只要我能够活下去,只要我能够到我母亲的国家,其他的任何东西对我都没有意义。
在船上的日子,是我最痛苦的日子。那阴冷的船舱,让我感到自己是在那死蛇的巢穴,被海水打湿的裤子紧紧的粘在我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被死蛇缠绕下身的感觉竟然如此强烈的、如此真实的再次体验。恐惧之下,我终于发起了高热。
朦胧中,我记得我被抛了海中,随着海浪漂浮。我知道我要死了,现在我的全身都被死蛇缠绕。我已经无法挣脱。
当我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魁梧、英俊的小伙子站在我的身边。看到我醒过来,他高兴的叫道:“妈,妈,他醒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是一间简朴而干净的房子,我身上的被子还散发着阳光的香味。空气里有着一丝腥味,这种味道过去在码头边经常闻到。
一个妇人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起进来。妇人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我流下了眼泪。
从此我在那个渔村住了下来。我知道那个小伙子姓杨。他老是说我长得象个美丽的女孩。我知道我的身材高挑但不魁梧,我知道我皮肤细嫩,但是,说我象女孩总是有点过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和他一起,他年纪比我小几个月,除了读书,好象很少出去见世面。从母亲离开后,我只有他一个朋友,所以,我为他隐藏了我过去学会的一切打架、杀人、偷盗的习惯。
一天,村里忽然来了几个恶霸。就象所有地方的恶霸一样,他们欺负普通的百姓,直到欺负到杨兄弟的家里。
虽然我的手臂被打断了,但是,那几个恶霸也伤的不轻。尽管他们有时还要来村里欺负百姓,不过再也没有来欺负过杨兄弟一家。
杨兄弟开始感受到了武力的用途,他提议和我一起学武,我无所谓。于是就陪他到县城的武馆去拜师。
“没有钱还来学武?”武馆的师傅不屑的说。
杨兄弟回家闷了三天。第三天,他又高兴了起来,和我商量:“小白,我看你打架很厉害,要不我们自创武功吧?”
自创?武功?我不是很清楚杨兄弟的意思。我只会打架,不知道什么叫做武功,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自创。但是,杨兄弟说要自创,我无所谓的。于是,我们开始了自创武功。
杨兄弟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应该努力的想,想想打架的时候怎么才可以一下子就把人打倒。于是我们开始想。应该是他在想,我在看着他想。
第一天,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想。到晚上睡觉前,他说,今天没有想出什么来,不过只要努力想,刻苦的想,就一定能想出来。
这样的话他跟我说了十天。我想告诉他,他根本不会什么武功,连打架都不会,怎么想?
我记得我的主人经常告戒我,坚决不要去玩那些老虎机。他说,不要看每天有人赢钱,但是,不停的把钱投进去,不停的把时间投进去,然后等待上帝的青睐是没有用的。我也看到很多的人耐心的把钱投进去,耐心的把时间投进去,最后什么都没有获得。
我想告诉杨兄弟,这样坐在那里空想,就象指望老虎机赚钱一样,是没有用的。毫无基础的把时间投进去,然后在那里空想,等待上帝的青睐,给他一个武功绝招,这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太小了,小到我根本都看不到。
但是,我不想伤了杨兄弟的心,不想让他失望,我只想看着他在草地上,在海边,在夕阳里苦思冥想的样子。
又过了十多天,杨兄弟决定放弃这样没有方向的瞎想。他做了一个假人,然后,他对着假人拳打脚踢。他说,要把怎么打人的方法全部找出来,然后把他们组合在一起,说那一定是最厉害的武功绝招。
然后他一边打,一边记录,一边记录,一边继续打。有时候他要我也打几下。我也打,只是,我没有兴趣,也打不出什么花样。于是他很不高兴,不过他没有埋怨我。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练什么武功。他见我和人打架断了手,心里愤怒。他知道我不喜欢读书,考状元什么的,所以,他希望我能够成为武功高强的人,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和他一起成长。
但是,我不想什么成长,不想什么有出息。我只知道在这里,我找到了爱。有杨兄弟母亲对我的爱,她现在已经和我母亲的形象混为一体,我只要想起母亲,就会出现她的慈爱的脸;有邻居们对我的爱,再不会有人叫我“黄鬼”,或者欺负我了,他们很客气的叫我“小白”,请我到他们家去坐;当然,最让我温馨的,还有杨兄弟的爱。所以,我不想什么有出息,我只想在这里终老,虽然现在我只有15岁。
杨兄弟记录了很多的招式,他把它们串在一起,还真的很好看。但是,我知道打架的时候,这些都没有用的。我不想伤了杨兄弟的心,我怕他不理我。
有一天杨兄弟忽然不见了。他没有跟我说去了哪里。我十分的焦急。那种久违了下身被冰凉的死蛇缠绕的感觉又袭上了我的心,让我想吐。我强忍着恶心欲吐的感觉,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等着杨兄弟。
直到杨兄弟出现在村口,那条死蛇才走。
杨兄弟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我知道他去找人比武了。我没有问他结果,我只是默默的帮他擦拭血迹,帮他更换撕破了的衣服。
杨兄弟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说:“小白,你是女的就好了,可以做我的媳妇,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笑着说:“别傻了,杨兄弟,早点睡吧!”
那晚,我回到床上,我的脸好烫好烫。然后我决定,不再让杨兄弟一个人吃苦练武,我应该更努力的去想办法。我不要让杨兄弟再为我吃苦了。
第二天,我比杨兄弟更早的来到他号称“练武场”小空地上。然后我开始了我的练习。杨兄弟看到我在那里不停的冲拳,他很奇怪的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他,打架就是比谁先打到对方,只要出拳快,就可以了。
杨兄弟看见我愿意和他一起练,又看我讲的有道理,笑逐言开。于是我们二人就在那里出拳踢脚一天。杨兄弟从没有练过武,老早体力不支,我也搞的筋疲力尽的。
杨兄弟看我练的勤奋,自己老早不练了。有时候他会去摘一些花给我,有时候会给我带一个漂亮的小贝壳来。这些都是我过去没有见过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好好的藏了起来。
一个月下来,我的出拳比过去又快了很多。杨兄弟问我,是不是感觉武功有成。我过去打架本来就厉害,现在练了以后,我想一定厉害了很多吧?于是他建议我们到城里的武馆去找人比武。
我们,或者说我,打倒了几个武馆的小弟子。师傅出来。我这时才发现,打架或者比武,我真的是小儿科。师傅一个假动作,然后一个漂亮的手脚组合动作,就把我打翻在地,半晌起不来。
原来光靠动作快还远远不够,真正的武功讲究的东西还很多。我们号称自创武功,却连什么是武功都没有搞清楚,连从何创起都没有想明白。
我们两人沮丧的回到村里。刚到村口,就见到隔壁的二婶大叫:“你们到哪里去了!你妈出事了!”
妈妈,应该说杨兄弟的妈妈躺在床上,脸已经被人打的不成样子,一口一口的吐着血。
那些恶霸看到我和杨兄弟不在村里,就过来报仇。他们把一个这么慈祥的母亲打成重伤。阴冷的死蛇又爬了上来,这次我没有恶心,我的心里充满了阴郁的仇恨。这里是我唯一的家,我要保护我的家,我要保护我妈妈,或者至少是我心中的妈妈,我要保护杨兄弟,保护那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几天后,妈妈终于不再吐血,身体也开始有点好转了。我告诉杨兄弟,我要出去拜师学艺,我要练成绝世武功,我要功成名就,我要保护我所爱的人。
我告诉杨兄弟,自创武功并非不可能,但是,那是要一定的基础的。完全凭空的创造是没有的,创造总是逐渐积累的。如果我们现在从头开始创造,那么永远比不上人家几百年的积累。我们应该学习别人的武功,然后,在别人武功的基础上创造。
我告诉杨兄弟,哪怕去求、去偷、去杀人、去放火,我也一定会学成绝世武功的。我要他一定等我。等我什么呢?我不知道。
杨兄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温柔的轻轻的拥抱了我。我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然后,听到杨兄弟说:“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