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喝着,冷场当中,张惟新突然哈哈一笑,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咱们四人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看似乱七八糟,但酒倒是喝得挺快,让我想起古时一位绝世大高手的剑法来。”
田伯光听见张惟新要讲故事,心想以他这等身手,身后必然是有高人调教,这等前辈高人,自然对前代的秘辛更有了解,便道:“哦,小爷,不知道这套剑法叫做什么?”
张惟新笑道:“这套剑法名字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田伯光道:“可惜,可惜。”
张惟新道:“虽然如此,这套剑法的要旨,我却记得。”
见三人都来了兴趣。
张惟新继续道:“话说南宋年间,蒙古兴盛,屡屡攻打重镇襄阳,那一次,眼看着襄阳城就要沦陷,我中原的大好河山就要被蒙古铁蹄蹂躏,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一位盖世豪杰横空出世,于千军万马之中,击毙敌酋,之后全身而退,为南宋延了数十年的命。”
令狐冲一听这等英雄豪杰的事,便兴致盎然,道:“想必这就是那位绝世大高手了。”
张惟新摆了摆手,道:“若说这位大侠的武功,万军之中,毙杀敌酋,那也是天下一底一的了,可是比起那位绝世大高手来,却还差得太远。”
这一下,不但令狐冲、田伯光二人大为惊讶,即便是风清扬也“哦”了一声。
田伯光道:“小爷,不是我说嘴,万军之中毙敌主将之命,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怕是就连你也很难办到吧?”
张惟新道:“若是咱们当朝这些弱兵,我自信倒也能办到。但若是蒙古那般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强手,毙敌主将我或许能做到,但想要全身而退,那却是绝对不能够的了。”
令狐冲道:“这位大侠既然已经如此了得,他的功夫,竟然比那位绝世大高手还差得远,那,那位绝世大高手,该是何等的可怖。”
张惟新道:“正是如此。这位大侠说起来,还算得是这位绝世大高手的传人。话说,这位大侠年少之时,被人误砍了手臂,流落至襄阳城外,偶至一处剑冢,他一一看去之时,你们猜,上面写着什么?”
令狐冲三人都摇了摇头。
张惟新道:“第一处,刻着‘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令狐冲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小师妹变心,把一颗心挂在张惟新的身上之事,“‘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弱冠前,弱冠前,以你的功夫,可不也是弱冠前能与一方群雄争锋么。”
张惟新继续道:“第二处,乃是‘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第三处,却是一把玄铁重剑,三尺,便有七八十斤重,那刻字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好,好,好。”
风清扬听到这里,略显病态的脸上竟然露出夺目的色彩来。
张惟新一惊,知道他恐怕是年龄已经极大,快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不由得心里面一惊,道:“老前辈,你,你……”
风清扬见张惟新看出自己的身体状况来,道:“你继续讲下去,我活了大半辈子,本以为于这剑道,可说是无所不晓了,今日听你一言,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等武学至理,我直到今日才明白。哎。”
张惟新接着道:“这第四柄剑,却是一柄木剑。”
田伯光讶然出声道:“什么,木剑?”
令狐冲道:“张兄,这前三柄剑都是宝剑,何以第四柄,竟然是一柄木剑?”
张惟新呵呵一笑,道:“你听了他的刻字便知,那剑下刻着,‘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
张惟新见风清扬此时已经不语,怔怔的,紧锁着眉头思索。
令狐冲惊道:“无剑胜有剑,前辈风采,何等令人向往啊。”
田伯光道:“小爷,请问这么绝世大高手到底姓什名谁,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张惟新道:“在这四处埋剑之旁,却另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令狐冲和田伯光二人听了,沉吟半响,久久不语,都沉浸在前辈的无敌之姿当中,不能自拔。
张惟新见他三人都有些魔障了,故作大声,笑道:“你们说说看,咱们乱七八糟的聊上一通,把酒就喝得这样的多,算不算得上是‘无剑胜有剑’。”
田伯光悟性最低,此时听他一讲,心神便退了出来,道:“咱们这东一句西一句,只能算得上是无招胜有招,若是咱们一句话不说,仅靠眼神交流,便喝得大醉一场,那才能算得上是无剑胜有剑呢。”
张惟新拍掌大笑,道:“好,好,好,老田,我一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么个不世出的武学苗子。”
田伯光道:“田某能得小爷这句夸奖,那真是可以吹嘘一辈子了。哈哈哈哈。”
风清扬此时突然站起身来,凄苦欲绝的道:“错了,错了,错了,都错了,都错了。”
张惟新三人见他一言不发,突然情绪崩溃,看上去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如此作态,令三人都不由得心中为他感到悲哀。
令狐冲道:“前辈,前辈……”
风清扬却自顾自说,不理不睬,最后,他颓然的坐倒下来,“哎,哎,哎”连叹了几声。
别人不知道,张惟新却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般,或许是因为听了自己所述独孤求败的剑术境界,知道在无招胜有招之上,尚有无剑胜有剑的境界,悲叹当年的华山剑气之争,双方的剑术理念都错了,更悲叹双方本是师兄弟,竟闹到自相残杀的地方,那就更是错之极矣。
又或许,是他一向自承剑术无敌于天下,当年的剑气之争,当是气宗错了,可今日一听张惟新的转述,方知道或许自己错了,气功恐怕真的是比剑术更加重要,只是当此末世,再无人把内功修炼到古人的地步而已。
或许,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几十年未曾暴发,今日一齐冲了上来,也未可知。
半晌,风清扬方才平静下来,朝张惟新道:“小兄弟,除了你刚才讲的之外,你可曾听说独孤求败他老人家传下过其他剑法。”
张惟新心道:“老爷子,可不要怪我骗你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个模样,令你老爷子心神大震,黯然神伤。”
张惟新故意道:“按理来说,剑魔他老人家并没有传下什么功法秘籍,那位大侠倒是创出过一门大名鼎鼎的功夫,但却是掌法。”
“只是,听故老相传,江湖上曾经有过一剑法,叫做独孤九剑,就是不知道这剑法到底是剑魔他老人家亲创的,还是后人附会的,但这门剑法既然敢以独孤为名,那自然是极为厉害的。”
“可惜,行遍中原,我从未听说过有人会这门剑法,也不知道今生是否有幸。哎,无缘得见剑魔他老人家的剑法影子,当真是憾之甚矣!”
风清扬道:“你想见识独孤九剑么?”
张惟新道:“不只想见,更想学。前辈,你……”
风清扬傲然道:“不错,独孤九剑,我就会。”
张惟新喜道:“前辈,请你教我,请你教我。”
风清扬道:“要我教你也行,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张惟新笑道:“前辈莫不是要考教我么。若论平常,我自然不敢跟前辈争锋,只是如今,以前辈的身体状况,恐怕我还是颇有胜算的。”
风清扬哈哈一笑,道:“我风清扬纵横江湖数十载,还没有听到哪个比你更狂的少年呢。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的颇有胜算。”
张惟新伸出双手,摆个起手势,道:“前辈,你可小心了。”
风清扬道:“你是看不起我么。”
张惟新笑道:“风前辈,实不相瞒,我自小就梦想仗剑走江湖,可惜,从来没学到什么高明的剑法,若是我跟你动剑,那也不用打了,我只好认输。”
风清扬道:“原来你一身武功尽在双手之上,好,好,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独孤九剑中的破掌式。”
张惟新道:“风前辈,我的功夫可不是只在一双手上,我自小修习易筋经、神照经两大神奇内功。”
“易筋经的名头,想必你很熟悉了,但易筋内功能于无形之中扰乱对手内力的妙处,恐怕你未必知道。”
易筋经乃是少林寺镇派绝学,武林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风清扬、令狐冲、田伯光三人乍一听说他竟会此神功,纷纷不由得为之侧目。
张惟新道:“神照经我也修行已久,只是精力有限,直到近来才有所小成,凌空劈掌、克敌致胜之法,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功夫。”
凌空劈掌,若是换之剑法上,那便是剑气了。
三人听他这样一说,也是悚然而惊。
令狐冲、田伯光早已经知道他武艺超绝,但经他自己讲出,才发现自己先前却是大大的低估了他的实力。
要知道当此武学末世,武林争斗,均是以剑法为重,五岳剑派之中,从未听说过谁能施展出剑气来。
即使是放到整个武林,剑气一事,也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便是魔教教主,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也不过是仗着动作快如鬼魅,出手迅捷无比伤人,却从未听说过以剑气凌空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