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芙急急出了琼苑,打算去禀告大夫人此事,府里闹出人命来,不是小事。没行几步,撞上带着丫鬟朝琼苑而来的沈云珠,沈云珠见是母亲院里的丫鬟红芙,心中不免奇怪,她怎在这琼苑附近,便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红芙见撞到大小姐,赶紧跪下来磕头,一个劲道:“奴婢知错!”沈云珠见她神色慌张惊恐,便道:“你这是干什么去?”红芙一想大小姐是夫人的嫡亲女儿,告诉她也无妨,便道:“是二小姐---”话还没说完,沈云珠将她打断,急道:“倾城怎么了?”
红芙见大小姐神情焦急,也不敢隐瞒,道:“是二小姐的丫鬟---紫萱,寻了短见。奴婢现在正要去禀告夫人。”沈云珠听完,也不理她,立即朝琼苑奔去,她后面的丫鬟----雨棠、翠夏见此,赶紧跟了上去。
沈云珠边走边想:倾城的丫鬟紫萱平日里是个开朗伶俐的小姑娘,怎么会寻了短见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行至琼苑,但见屋里院外,守着几个粗使婆子,都是母亲院里的人,更是不明白了,赶紧进屋去。
屋子里,紫萱躺在床上,沈倾城守在她床边,注视着床上已无生息的人。沈云珠见状,上前去轻唤她一声“倾城!”沈倾城回过头来,双眼发红,神情冷漠,目光骇人,那样子似从修罗地狱来得恶鬼一般。吓得沈云珠后退几步,不敢上前。
沈倾城见是她姐姐云珠,表情恢复寻常,道:“姐姐来了!”沈云珠见她恢复了常态,才小心翼翼上前,道:“紫萱的事,我都知道了,当日我也失去过白雪、绿蝶,自是能明白你心中的不舍。但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要节哀,莫坏了身子。”
沈倾城此刻心里全是对李氏的恨,见沈云珠不知缘由的乱安慰一通,顿时火了,朝她姐姐喝道:“你知道什么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乱说!”
沈云珠本是好心宽慰她,谁知她竟反过来咬自己一口,沈云珠是个暴脾气,见沈倾城朝她嚷嚷,也上火道:“我也是好心安慰你,你换得着这样吗?好似我害得你这样的!”
沈倾城听她这么一说,冷漠道:“你还真是说对了,就是你害得!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沈倾城说毕,转过身去,留给沈云珠一个无情的背影。
虽说平日里两姐妹也会闹些小别扭,沈倾城何曾这样对过她,沈云珠实在不能理解,自己一片好心,怎么妹妹会是这个反应,当下道:“这事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沈倾城,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沈倾城看着床上的紫萱,不理会她。沈云珠不干了,上前拉着她妹妹,嚷道:“沈倾城,你倒是说清楚啊!”
沈倾城瞅着她姐姐天真又有些愤怒的脸,心道:凭什么别人都要因你而活,凭什么为了呵护你,就要毁掉别人的一切。又想到大夫人李氏的阴狠毒辣,紫萱被那些畜生糟蹋后悬梁自尽,便满目寒意地看向沈云珠,朝她道:“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给我听清楚了。”
沈倾城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看着沈云珠,无情道:“你那个狠毒的母亲为了你的幸福,逼我作为陪嫁丫头嫁到平西侯府去。我不从,她便抓了紫萱去,对她滥用私刑不说,还让一群畜生糟蹋了紫萱。为得就是逼我就范!”沈倾城说完,转过身去,踱至床边,看着紫萱,用手轻抚着她安详的脸,控诉道:“紫萱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她才刚满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来!”
沈云珠听着她的控诉,看着她脸上难过的神情,她摇晃着头,不敢相信道:“不会的,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的,一定是你瞎说的!”
沈倾城见她这样,不屑一笑,道:“我犯得着污蔑她!”又道:“你没看到这琼苑里里外外都是婆子守着,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们是你母亲院子里的!”
沈倾城凄惨一笑,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道:“人在做,天在看!她会遭报应的!”沈云珠听完她的话,赶紧朝屋外跑去,她要去找母亲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真像倾城说得那样?
沈云珠一路跑出了琼苑,朝大夫人李氏的东苑奔去,行至半路,见她母亲李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朝这边而来。她冲上前去,朝李氏大声质问道:“是不是你逼死了紫萱?是不是你逼倾城给我当陪嫁丫头?”
大夫人李氏听后一惊,这事怎么被云珠知道了,刚想安抚她一番,但见她凌厉地瞅着自己,嘴里不停地责问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朝沈云珠身后两个喘息的丫鬟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快扶小姐回芳菲苑!”
雨棠和翠夏听了大夫人的话,赶紧上前去扶沈云珠,沈云珠甩开她们,盯着李氏,道:“你说啊!是不是真的?”
李氏喝道:“大庭广众之下瞎嚷嚷,成何体统!”又朝身边的丫鬟婆子道:“还不扶小姐回屋。”说罢,一众人等回到沈云珠的芳菲苑。
芳菲苑内,李氏与沈云珠坐在紫檀雕花榻上,沈云珠一脸敌意地看着李氏,她现在已经明白,倾城刚才所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恨恨地瞅着自己的母亲,厌恶她的狠毒,不想理她。
大夫人李氏见女儿像看仇人一般瞅着自己,心里自是难受不已,道:“为娘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经不住外人两句挑拨,就把为娘当仇人看了。”说罢,满脸戚戚然。
沈云珠丝毫不为所动,道:“女儿何曾要求过母亲这样做过,您明知女儿与倾城姐妹情深,还做出此等伤害她的事,你叫女儿如何心安,又如何面对她。”
李氏冷道:“不过就是死了个丫鬟而已,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沈云珠见她母亲如此,讥道:“在母亲眼里,紫萱是个贱命的丫鬟,死不足惜!可是在倾城眼里,紫萱跟她的亲妹妹无异!就像我待倾城一般。”
李氏道:“现在死都死了,还能如何,难不成让为娘去偿命?”
沈云珠听她母亲的话语,心内一阵失望,道:“原来母亲的心竟这般狠毒!”
李氏听到亲生女儿说自己狠毒,又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于是恸哭道:“我狠毒,我狠毒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愿意啊?”说毕,盈盈哭泣起来。沈云珠瞅着她母亲哭得伤心,到底血浓于水,于心不忍,递给她母亲一块手帕。
李氏见女儿动容,边哭边道:“虽说你这嫁到平西侯府,有了圣上的旨意。为娘到底是不放心啊!”
沈云珠不明白她母亲的意思,道:“这与紫萱之死有何关系?母亲切莫瞎扯!”
李氏抹着眼泪,道:“常言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不比两个哥哥,在我身边,时刻可以照看着。你后日便要嫁到平西侯府去了,过去了就是大人,哪里比得了平素在家里自在。”李氏抹了一把鼻涕,又道:“都是为娘的错,平日里宠着你由着你,养得你的性子直率单纯,凡事不计较,不多留个心眼。”
沈云珠见她母亲越扯越远,不耐烦道:“母亲尽会扯些不相干的,想糊弄女儿吗?”
李氏见她这样,悲戚道:“为娘的心思,你怎么就不懂得呢!”叹里一口气,道:“花无百日红,你的性子又急躁,一入侯门深似海,嫁过去指不定吃多少暗亏。沈倾城她不仅生得貌美如花,更是成熟稳重,她娘亲又是个烟花女子,身份低贱,自是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她跟着你嫁过去后,倒是可以帮衬你不少!”
沈云珠一听,心里骂她母亲糊涂,道:“母亲这样做无异是毁了倾城!她怎么说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沈府正儿八经的小姐,怎能作为陪嫁丫头呢?这无异于为奴为婢。”
李氏听罢,轻蔑道:“她本就是个低贱的烟花女子所出,天生命贱,没落的和她娘一样,千人骑,万人睡,就是福气了!”
沈云珠见她母亲口出如此肮胀之语,不免愤道:“母亲岂是那村野鄙妇,口出脏言,女儿都不忍听!”又道:“母亲还是打消让倾城做为陪嫁丫鬟的念头吧,不然,女儿只有去禀明父亲!”
李氏听过,道:“你以为这只是为娘的想法吗?你祖母与父亲均是默首同意了的。”此话一出,将沈云珠脸上的希望之色,震得尽数散去。
李氏又道:“人各有命,你后日便要出阁,还是不要再管此事了,好好做你的新娘。”心里又将紫萱痛骂一顿,死都不安生,眼下云珠就要出嫁,真是晦气!
沈云珠听过她母亲的话,又想到中午时分,丫鬟从外拿来个雕花木盒,说是她外祖李家送来的。便疑惑地打开来,盒里红色锦布面上静静躺放着一支紫玉桃花金钗,金钗旁安放着一张叠好的宣纸。沈云珠拿起那张纸,打开来,一排小篆映入眼帘: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那熟悉的笔迹,不是李朝宗的又是谁的!
沈云珠又看了一眼那紫玉桃花金钗,不禁陷入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