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州、徽州、湖州,几成抵足之势。湖州突前,是丰海湖北岸最大的码头重镇,水深港阔,攥住湖州,就攥住了青龙江。黛州、徽州,护住湖州北方东西两翼,距湖州不过五六百里,官道纵横,易于辎重运输。重甲骑兵不过三天的路程,假使长途奔袭,亦有一战的体力。且黛州、徽州、湖州三地自古物产丰饶,民资丰富,人口密集。蛮人影响不到哪里,暹族还未过丰海湖,眼下只有小股海贼骚扰不停。只可恨南秦军那些败类仓皇北顾,把大好河山拱手白送,现在全靠老百姓自发民团坚守城池,才没有让海贼唾手得逞。二哥,你不会是想...”武济言犹未尽,见众兄弟都看着自己,不由一怔。
“四哥,你快说。你不说我说!”老六段昱素来喜欢行谋布阵,只是年级略轻,格局有限,今夜面对亡秦万里江山,虽纸上谈兵,但也大开眼界。双目紧盯着地图,一脸的向往。
“三州虽乱,但毕竟还是我族之地。拿下三州,有三大好处。第一,攥住湖州,无类南方的巨灵川,看似暹族孩子坚船巨舰,善于水战,我军目前具是重骑,有点以己之弱攻敌之强。但只要我们有湖州,就等于把水战换成城防战,恰恰是我军的优势。第二,黛州、徽州、湖州,都是民资丰富之地,积粮征兵在好不过。大秦未亡的时候,那些官宦巨贾不愿意出钱出粮,是因为还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亡国奴已成定局,相信他们都会懂唇亡齿寒的道理。第三,只要有三州在手,就给巨灵川的赤血军开辟了一条补给线,我们赤血军可以首尾两顾,虽未摆脱孤军奋战的命运,至少有了周旋的余地。”段昱竹筒倒豆一般。
“六弟大才也!”武济难得一丝笑容,随即又道。
“六弟只知其三,还有其四啊!”
“哦,四哥快说。”
“这大秦国虽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赢家千年基业,虽被打击殆尽,但赢姓旁支大都集中在黛徽湖三州富饶之地,他们有钱、有人、有粮,一旦赢姓有一贵重之人明白过来挑起大旗,‘大秦国还在’,纷乱兵刀之际势必民心必有向。倒那时候,我赤血军听命不是、不听命也不是,进退维谷,不仅大气难成,甚至背负叛国负家之名,我们都将成为千古罪人。为今之计,需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除了把赤血军大旗扛起来,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利用天火灭秦的大好时机,争夺民心。只要有民心,就有后方基地,到那时蛮人暹鬼何足为惧。再者,二哥已抗起王旗,这天下赢姓坐得,二哥为何作不得?兹是乱世,我辈自可取而代之”。话一脱口,亓闵却不动声色,武济却盯住众人。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想到‘谋逆’,惊出一身冷汗。那可是天下啊!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有点让大家应接不暇。
王图霸业、风云天下,当真虚位以待?可秦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天都长老团这几天折腾犹历历在目,当今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赢姓宗亲出来扛旗,这赤血军必定是炮灰鱼肉。孰是孰非、小节大义,众人倒都是默不出声。
黄珏最是单纯通透,不消片刻就道:“四哥说的对,他赢姓把天下丢了,那我们兄弟就再拿回来,反正又不是从赢家抢的,二哥得了自是最好。我们兄弟干一票大的!”话说的心安理得。
此言一出,杜显、司徒等人也都点头不已,随声复和:“干了,干了,横竖都是死,我X”。一众兄弟自然向着自己人。
段昱此时才知道,自己还是格局太小,距离四哥有差距,距二哥更是遥远。同样忙于军事,二哥、四哥心思却装着天下,临敌之坚、临危之变、登崇山一览众小的眼界,当真是自己学不来的。随诚恳地看着亓闵,“干了!”。转头向武济抱拳一揖:“四哥大才远胜于我,小弟拜服。”
众人正待深议,忽听账外典虎轻呼:“柳将军到”。
众人抬头,亓闵也站起来。
“大哥!”这一声大哥,让仲秋深夜的寒似乎淡了一些。
武济给柳重搬了把椅子,柳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一眼扫过地图,又站起身,在黛、徽、湖三州的金批令箭上端详片刻,开口道。
“赢玖果真老谋深算,与四弟所料不差分毫。”
众兄弟惊疑,都看着柳重,复又看看武济。
“今天赤血军会议一完,四弟就悄悄把我叫到一边,让我借军粮物资困境之事暗中盯住赢玖,试探老家伙的意思。我随即跟以前一样,到督军帐中找赢玖小酌,借机摸摸老家伙的底。这老家伙倒真沉得住气,丝毫不抱怨愤怒,也不提赢家的事,反而接着我的话称赞二弟当机立断,不亏是长老团早就看中的人,唐王此举乃是顺天应民,让我没办法接话。忽然又话锋一转,问我是哪里人?我的那些材料,他大司马哪里的暗卫那会不清楚?绕了一圈,突然跟我说,他将一起随四弟南下,带我一块去我的老家黛州,找那些官子官孙们借粮借钱,还说他刑名大司马出面看谁不给面子”。
柳重这番话一脱口,众人闻听,都吸一口凉气,看着武济。这武济老四,端的是阴郁狡猾,口风真是紧,只是这皇天大计,只消一日之机便如此周翔,当真是...吃啥长大的?至少那大胖子司徒远真是这么想的。不禁又暗暗佩服,如果真是赢姓扛旗,他们七兄弟,还能在一起么?
“真是人老成精!”
亓闵说话,拢住众兄弟的目光,道:“看来大家都想到一块了。”
踌躇片刻。
“此时决定着我赤血军的命运,越是到这最关键的时刻,越是要慎之又慎。赢玖之事先放一边,他不为难我兄弟,我兄弟自然拜他如常,毕竟是大帅兄长。大哥,你一直操心后勤粮草,你给我说句实话,我军现在粮草还能支撑多久?”亓闵话锋一转,盯住柳重。
柳重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十万赤血大军,粮草一直靠着天都户部筹集,委托凉州刺史负责转运。一般旬月一次,赢帅在的时候,兵部不敢明火执仗的顶,虽有克扣延误,督帅也从旁给使劲,口粮倒基本上能够满足。只是兵器、箭矢、马匹、铠甲等都大大缺损,特别是马匹,原来我军重骑都是单人双骑,现在双骑跄跄一半。粮草这一块,我偷偷的每次都藏一点,有五藏二吧,这也是赢帅一早安排的,怕赢玖知道,都藏在离大营向东十里的上水村上水洞里,估计节省点用,大军差不多能用将近两个月吧。”
众人闻听,看着平常老实诚恳的大哥还能藏东西,都不禁晒然一笑。又想到还是老帅深谋远虑,又都有点神伤。
“大帅英灵护佑,这真是我赤血军之幸。比我想的要好太多了,谢谢大哥!”
“说那里话,自家兄弟!”
“大哥太客气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眼下天都粮断,凉州刺史估计自身惶惶,朝不保夕,秦这一亡,估计已经没人管了。有大哥藏的这点粮草,至少眼下三十万蛮军,我们就有了抵挡的余地。这真是这两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众人都看着亓闵,这个崭新的亓闵,是那么熟悉,有血有肉。可又是痛惜,如今天都快塌了,他能抗的住吗?就是抗得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是血...还是命。还有那天下、那猛然间的王图霸业,松油巨灯闪烁,一众人不禁痴了。
......
“众将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