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大军出川,段昱命朱雀部扛起赤血王旗,一时间锦旗蔽日、长刀霍霍,兵锐所指、鬼神回避,大军一路无恙。延后五里左右,是青龙、玄武的中军,自是军容整肃、协调一致。
再至后黄珏的白虎骑,东一堆、西一伙,倒是轻松随意。但任谁靠近,都会不自觉发现,这伙人才当真可怕,前后左右都是眼睛,刀斧俱藏、杀机隐隐。只那典虎的精骑小队,早不知人影去那了...
众军都随身携了干粮,饿了也不埋锅造饭,困了只原地略一休憩,但马不散蹄、人不卸甲。斥候中军,来回不断,提醒警示诸军保持节奏。好一个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大军一路南奔不在话下。
......
自是神也匆匆,欲早还天台,急奉白发高堂!
又似色也惘惘,想直奔家乡,携契妻子迷茫!
只那国既亡、家亦残,妻子可还安乐?白发可还安康?
就若明窗,只一枕,还是黄粱,
不思量,自惶惶。
......
赢玖坐着漆顶八人台,周边是他随身带的三十来个侍从,都是黒巾罩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虎视四周。赢玖酷吏,长期豢养大秦暗卫,这些人具是赢玖督军以来从京城天都带来的好手,不持王权、不服军令,只归赢玖一人掌控。虽神神秘秘,赤血军自上而下倒也不以为异。毕竟,赢玖曾是大秦朝中大佬,还是赢帅的哥哥,但总不至对赤血军不利。这赢玖部倒也不声不响、不徐不疾吊在大军后面。
一连几日,大军行色匆匆,眼看快到凉州地界。此正晌午,转过一出弯坳,进行之间前方闪出一大片郁郁苍茫,正是那野猪林。瞩目以下,竟一色的桑柳槐杨,好不霉气。
民谚有云‘前不栽桑、后不载柳,门前莫载鬼拍手’。那桑丧同音,实是不祥;那柳树只飞灰不结籽,断子绝孙;那杨树最是招风引浪,丝毫气旋大叶子哗哗作响,如鬼拍手聒噪。而那木槐,招虫引腻、怪枝如爪,名字里就带个鬼字,好不晦气。四种树都是阴气极重之物,这浩浩渺渺一眼望不到头,竟看不到一株例外。尤其这仲秋,桑柳槐杨具是叶落枝枯、光不溜丢、支支叉叉、犹如鬼舞。秋风一吹,虽是晌午天光正盛之际,让人也无端后背生出一身寒气。
那赤血大军多是青年少壮、气血两旺,倒不惧这残杨怪柳、桑歪槐枯,一路烟尘滚滚而过,直入其中,只惊起一林老鸹,扑扑楞楞、呱呱乱叫。这野猪林野猪林,据说常有巨猪出没、伤人吃兽。大军已过,倒真惊起几窝背生条款、弯牙料峭的小野猪崽子,四处乱窜。众人诸军也不予理睬,只顾提缰打马、阔步向前。只有那黄珏嚷嚷着,这几日净是干饼黄酱,嘴里能淡出个鸟来。随即飞马过来,跟武济说打几只野猪打打牙祭,也算为民除害。说罢也不待武济回话,自是领着三五十号人呼啦一下,莫入这莽莽林涛之中...。老五司徒还兀自大喊:“小七,多弄点,晚上我们吃烤猪...”,随即也携着杜显进入野猪林。武济不觉神色阴郁,勒马停蹄站在林前,若有所思。
远处赢玖部已然在望,到近前只见武济只带一名小校于野猪林边驻马不前,不由都是一怔,眼神微微交错后那八人台缓缓停驻。不待大轿之中有所反应,柳重于一侧跃马而出,对着武济道:
“四弟,怎你一人在此?小七呢?”为何独独只提那老七?
武济缓缓行至大轿一旁,翻身下马,却不接柳重的话,只向轿子走来。柳重倒知道平常自己这兄弟是有些阴郁少言,倒也不以为异。只自顾摘下腰间酒囊,灌了一口,看着野猪林那边,无声无色。
“督帅!”
轿帘缓缓揭起,露出赢玖一张小脸,不待武济继续开口,直接言道:
“那七将军,可埋伏好了?”
众人闻听,连那柳重俱是色变,只武济不动声色。
“进去有一会了。”
这是什么话?有人要躲、有人欲藏,可这二人竟不躲不藏,什么意思?
“叫七将军给我留个后腿,要小猪啊,大的怕是咬不动,我的嘴也能淡出鸟来了。”说完轿帘落下,只听得“进”。
众人皆愕然蒙登,这打的什么哑谜?略一愣神,起轿提缰,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
武济站在一侧,垂手而立。柳重一旁忙道:
“这老爷子,倒有一份闲心。走了四弟,我们上马。”
“好!”,武济答应一声,翻身上马。
“这几日马不停蹄,我身子乏累的紧,要不是有这一口老酒,真也是有点顶不住,四弟要不要来一口?”柳重声音洪亮,似乎是故意说给前面的人听。
“谢啦,大哥。你那酒烈,小弟扶不住!”武济言道。
“哈哈哈哈哈”柳重纵笑几声,两兄弟并马而行。
......
待赢玖扈从稍稍走远,柳重小声道:
“这几日前行,那赢玖老头总是有意无意问我在黛州之事,还问我母亲音容样貌,甚是有些让我奇怪。昨日,赶路天干燥热,我脱了外甲想透透风,露出脖子里挂的这个小坠。”柳重一仰头,右手从衣领处揪出来一个小项坠。一块小巧的紫晶,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说是紫色,却又闪出五彩,刹是好看。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物,不是是何宝石。我也曾向不少工部的皇家金银大监问过,竟无人知晓。但那赢玖竟然脱口而出,叫什么‘伽罗碧玺’,兄弟你可知道此物?”
“‘伽罗碧玺’,不知道,但这东西观颜色五彩精粹,必是极其珍贵。家慈可跟大哥说过此物来历?”
“没有,我娘临终时我并不在跟前,没有留下话来。我是替我娘棺椁理身时才发现的。小时候家徒四壁、朝不保夕,我娘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只此一件,我便私自留了下来,时刻挂在胸前,就当娘亲还在吧。”柳重说完有点黯然。随即接着道:“只是那赢玖老头,不仅老是侧面打听我的黛州老家、打听我娘,还认得这个坠子,当真是奇怪之极”。兄弟二人没啥结果,便打马追上大队,一闪尽没野猪林。
这赢玖,从何处识得‘伽罗碧玺’?那‘伽罗碧玺’又是何物?柳重母亲为何会有‘伽罗碧玺’?赢玖干嘛总是打听柳重身世?赢玖此去黛州到底是何目的?柳重提及这‘伽罗碧玺’到底是何意?一时间千头万绪、乱念攒身,武济茫然不知所欲。
二哥...你又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