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武济你随我来!”亓闵看似随意吩咐一声,赢玖倒不以为异,自当明日分兵南下之事亓闵有些不放心,总要嘱咐武济一番。众人随即都行礼退下,柳重也扶着赢玖躬身而出。见众人散去,亓闵也说话,揭帘向自己的大帐走去,武济也迅速闪身跟随,二人都不说话,心中却千言万语,都急于倾诉。
按捺住悸动,二人进入亓闵军中大帐,武济不放心,放下帐帘的同时,又附帘后小心窥测一番,确定的确帘外除一边月光之后,仍不放心,又蹑足潜踪到大帐四周支着耳朵倾听片刻,终于放下心来。但仍是小心翼翼,走到亓闵身前。
“可看清来人?”亓闵压低声音,小声问。
“身法太快,一进来,那人已裂幕而出,我怕打草惊蛇,没有追。”
“......”
“......”
二人都沉默不语,呼吸声闻。
“去内账”,说完亓闵,小心一挑内账的帘子,武济随即接过,两人都闪身进了亓闵休息的内账。
内账不大,一防风小烛,灯火如豆。靠东幕墙里襄摆着一张行军塌,一色铠甲、刀剑那些个亓闵的军备摆放整齐。帐中偏西一点,风窗之下,有个火炉。火炉西侧,地上一具死尸,正是那近侍。爬在地上一片血泊之中,想已气绝多时。一只大铜壶歪斜倾倒在一旁边。似那近侍听武济吩咐要给亓闵烧水,正此时那刺客进来了。
“用的什么兵器?”从杀人的武器可以看出来手法、门派、习惯,甚至更多的东西。
“...不知道!”武济没说话,而是从袖子中拿出一物。
“不知道,什么意思...?”亓闵惊诧。这武济也是官至大将军,是行伍大家,什么兵器、伤情没见过,竟不知道。
亓闵无语,见鬼了,总不可能憋气自杀啊?难道...难道是毒?
武济大概也该猜出亓闵的心思,“地上那些不是血,而是...水!”。
武济墩身,扳过来尸体,指着脸部对亓闵说,“二哥你看”。
“我x”,是什么样的奇形怪状,让亓闵竟然爆了粗口?
......
只见风窗月光正照在哪近侍死尸的脸上,那脸竟是有若透明,像一张透明的面皮之下包了一兜子的水,死灰死灰,只有一双发白的眸子映着月光,饶是亓闵武济这等历经生死的人也不禁心中发冷,像被死神剜了一眼。细察之下脖颈之侧有一个针眼状的小孔,向外大颗大颗的冒着...竟真是透明的如水!
“不是毒,这冒出之物我用射干、白冰等物验过,无毒,就是普通的水。”
这下连亓闵也丈二和尚,怔然呆住。
“不过二哥看这里...”
武济用手拿起地上一物,地上却并无异状。见亓闵有些狐疑之际,武济站起身,将手中之物放在旁边小几之上,原来是水壶盖子。复又拿起几上那一盏防风烛灯凑到所指之处的近前。这时光线聚拢,亓闵这才看的端详。不消片刻...
亓闵终于看到,地上近侍手旁,竟然有一个印记,绝不是大秦通行的炎黄华夏文字,倒更像个符号,一种暗示。想来那近侍临死前必定知道了是谁要杀他,拼尽最后一点气力留下这线索。亓闵武济二人似乎都认得那个符号,对视一眼,似乎都豁然大悟。
“是他?”亓闵小声惊诧,意料之外,似又意料之中。
武济点点头,刺这近侍者,必定与赢帅之死同出一人,否则这小小的近侍下人,岂能让人于万军之中甘冒其险?
武济当真心细如发,仓促大变之间,仍不忘用一壶盖遮住这重要的线索。突然亓闵看见那近侍尸体的怀中有一物露出尖角,探手一握,竟是赢帅临死前装最后一封军报的秘匣,不由想起赢帅生前,待自己如人子一般,复又盯着眼前诡异的尸体,混想起此人于大火中抢出来这秘匣,倒痴了一时。
“二哥,准备怎么办?”武济问道。
“杀!不管他是谁,大帅的仇一定要报!”几息之后,亓闵下定决心,站起身。这大敌当前,赢帅丧命贼手,国亡家破之际不由他沉沦悲切。今日终得凶手,忧思阴霾顿时散去不少,想到他还有眼前兄弟、十几万袍泽,心中一横。大丈夫岂能瞻前顾后,置仇人于眼前?
“杀!”武济咬牙一字。
......
昏黄如豆的灯光摇曳之下,兄弟二人沉思良久不语。
......
“想必你已有考虑?”
“二哥,借大帅地图一用”。
二人不再理会尸体诡异、阴谋重重,转身到了前账。
武济点上松油巨灯,亓闵铺开地图,二人凑近身前。
“这里...还有这里,此事牵扯颇大,不能于军中阵前出手,只能半路截杀,否者军中易生嫌隙”,武济一指。二人均是军中宿将,根本不用啰嗦什么,指点地图,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
“野猪林...倒是好地方,怪木如虬设伏最宜。”亓闵沉思片刻,“但这里不好,我兄弟俱都是行伍之人,更适合大开大合,于此置锥憋孑之地不宜展开。嗯...”亓闵略一沉思,“况,四弟你想,我们能想到,敌人就想不到?你分设两个狙击点,我们能有第二次机会么?”连点两处疑问,武济闻听,都一时无法反驳,也是一怔。他素来谨慎,行事之前,三遭五匝,算无遗策。但比之亓闵却少了些置死地而后生的霸气、决绝,这大概也是赢帅生前更喜亓闵的地方。
“这样,仍按你的思路,野猪林这个地方依然启用。但,等你们穿过野猪林以后,第一小队在此集结,作为第二梯队奇兵使用,要放敌人过去...”。武济听完,眼睛一亮,二哥亓闵果真棋高一筹。他的思路,是野猪林先第一轮搏杀,干掉敌人的有生力量,如不能伤筋动骨,则于第二伏击点一次解决,波浪式设伏,杀敌于崩乱。但二哥已经提醒了自己,敌人不是区区凡俗之辈,岂能一次野猪林设伏就能干掉,说不定反使敌人警觉,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反而二哥之策,放过最好的设伏地点,让敌人摸不透心思。于第二个敌人认为最不可能伏击的地方展开行动,同时原野猪林设伏小队后发制人,反可当奇兵一用。这暗度陈仓之计再接关门捉贼之意,双计连环,的确高明。
“这里,放大军前行,你只需稍稍延后,领百二十人展开正面搏杀即可。想三哥、七弟等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将,即使不能全歼,但你手里一有野猪林奇兵,二则真有意外发生,还有前进十万大军迅速回防。哼,他就是神...你也能咬死他。”亓闵眼中霸气十足、戾气外露。
“就依二哥之计”。武济略微沉吟半刻,彻底消化亓闵的意图。亓闵之意,野猪林放敌先行,过野猪林后让大军继续前进。自己稍微殿后,携众兄弟待大军前移,随即率军中豪强敢死之辈正面搏杀。假使不敌,后有野猪林奇兵,前有十万大军,量敌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手掌心。且此事涉及赢帅诡异之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确是比自己考虑的更深更远。
“四弟,可还有什么疑虑...?”我们看出来武济略有沉吟,多年兄弟岂能有不明之理,随即问道。
“为保万无一失,我想绝大哥那宝物一用”,武济倒是直接。
“嗯...好!这样我也就更放心。”
亓闵转身进内账,不一会手中提着一个包金小藤匣,有两扎大小,递给武济。武济拱手接过,小心翼翼。
“小心使用!”
二人计谋已定,都缓出一口浊气,一时不语。此时天光渐明,他们兄弟前程可似那即将来到的黎明?抑或是黎明前最黑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