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菁猜对了。
秦文轩和柳茹打得火热那阵儿,柳茹带团出游途中也要给秦文轩写信来,每封信都像刚出炉的烤红薯,烫手。
有次,秦文轩出差走得匆忙,人在火车上了,才想起林梅会去群艺馆替他领工资,去了一定会到收发室顺便看看。想到此点,他赶紧给单位收发室的老张头打了个长途去,老张头在电话里说,林梅十分钟前刚来过,取走了他一封信。他一听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响,顿感大难临头!
果不其然,十多天后,他一进家门,就见林梅脸上贴了两张无形的门神。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等儿子睡熟了,手里拿着电视遥控板,眼睛泛泛地盯着荧屏的林梅才用处理过的最平淡的语气说:“收发室有你一封信,我替你取回来了。”
她这声音在他听来声若雷霆!
林梅从抽屉里拿出那信,随手丢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像丢了一颗炸弹在他面前。
信是拆开的。信的内容连傻瓜都可以想象得出来。
“这不要脸的女人究竟是谁?”她逼视着他追问。
他像个被当众抓住的贼。嘟囔:“信……你不都看过了嘛。”
“我要你自己说!”林梅的脸都白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沦落到这一步了,他索性直言不讳:“我跟她睡过觉。”
他的无耻让她惊讶,“你……你臭不要脸!”
接下来的事便千篇一律了……
林梅呜地哭出声:“秦文轩,我林梅哪点对不起你啦,你竟这样对待我,你的良心叫狗叼去吃了吗?我给你辛辛苦苦养儿子,给你当老妈子,当保姆,所有的一切都为你牺牲了,到头来,我得着的就是这报应!你还算是个人吗?秦文轩,你不是个人,你是****!”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他天天面对林梅的口诛笔伐,先是忍,忍无可忍了,就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认十八遍错了,你还要我怎么着?”
“我要你把那骚狐狸用八抬大轿娶回来!”林梅哭吼。
家已不家,所有东西都乾坤大挪位。疲惫不堪,两败俱伤。他在家里怎么都呆不下去了,颓丧至极,他给开车的一个哥们儿打了手机求救。说话工夫,那哥们儿开一辆东风客货两用车到了楼下,他便动手往车上装折叠床,装书、装电脑。林梅却堵住了门,一声冷笑:
“便宜你了!”
那哥们儿一看阵势不对,连忙讪笑:“我先得忙个事儿去……”赶紧溜之乎也。
再接下来的事情,跟所有这样的家庭大同小异: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相当于一个“疗程”。激烈打闹自然不可能持久,渐现颓势,热战转入冷战,冷战比热吵更为可怕。急症转成了慢性病,只觉疼痛感弥漫全身,却又说不出准确的部位。
每天只要听她下班回来的脚步声,他浑身的神经就绷紧了。她的发作又全无规律,往往手里正干着活,一丢,没头没脑就一通猛轰:
“……秦文轩,你要拿我当傻子,你就错了。上次你说到哪个哪个朋友家去吃酒,你连扯谎都不会扯,你原来是溜出去给那**人打电话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有一次,你说是去见BJ来的一个什么狗屁编辑,哄鬼的话,你身上带回来的那股骚味儿,你自己还闻不出来吗?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如坐牢笼的囚徒的他,无奈中想到一刀两断的解脱办法。
老鬼却给他大泼凉水:“你当离婚是容易的事?那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啊!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八年,没准儿的事。肥的拖瘦收的拖死,死不了也得脱层皮!老兄你可想好喽,千万别后悔啊。实话跟你说,我一哥们闹离婚,闹了整整十年,比八年抗战还多出两年去,嘿,好,前些日子总算是办利索了,憋了十年的窝囊气好不容易发散出来,这老兄神经兮兮拉我去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我看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拉着我的手,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你知怎的?第二天,忽然听说这老兄走了!”
“死了?”
“可不咋的!”
好好儿个人说死就死了?
秦文轩忽然觉这世界没意思得很,人活百年无异于蛆虫之一日。
他并非惧怕离婚的后果,却惧怕离婚的过程。某天,当他从林梅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瓶安眠药之后,便把离婚的事压到石头底下了。他也彻底想通了: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了扔了走,走不了就不走,还能再怎么着呢?
日子照旧一天天过下来,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
为免再生事端,他下班就抬脚往家里走。柳茹那面说疏远也就疏远了。他每天吃完晚饭,就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来看,从新闻联播一直看到满屏雪花纹闪烁,不知不觉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