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最后一次打电话约秦文轩去她家时,那位大胡子画家刚去广州出参加一个画廊画展和拍卖会。
画家的家与其说是个家,不如说像个洞穴,到处是古里古怪的摆设和怪诞的色彩——牛头骨、石膏人像,傩戏面具,唐卡,氆氇,兽皮,以及许多坛坛罐罐,除此以外,便是满墙的油画了。画面上的女人,个个都像柳茹。
其中一张人体油画的女人更是柳茹无疑。画面上的柳茹婷婷玉立,美目低徊,颀长的脖子画得很美,一丝不挂地站在秦文轩面前。看着这幅画,秦文轩眼前不由便浮现出了那个大胡子画家的影子——手里拿着画笔和调色板,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凝望着裸体的柳茹身上每一条起伏的线条……
丝质睡衣窸窸窣窣的飘动声,柳茹从朦胧的光线里游走过来,那种恍惚多情的笑靥是秦文轩所熟悉的,她的两条白蛇似的玉臂从背后轻揽他的肩膀。
他的耳根敏感区感觉到她甜腻腻的气息:“嫉妒不?”
他喃喃说:“要说不嫉妒,那是假话。”
“可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呀。”
“但拥有同一个女人。”
“不,你错了,我并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自己。”
柳茹说的是句时髦话,电影里的女主人都是这么讲的,而且都讲得一本正经,讲得很哲学。
“可我倒常常不属于自己。”他自嘲。
“这话也对,至少这会儿,你是属于我的。”她白皙的脸上笑起一层淡雾。
他同她滚在那张铺着兽皮的铁床上作爱时,涣散的心思竟不能很快地集中到一点上来。这注定是一次令他和她十分沮丧的作爱……
他后来想,一定是那幅人体画上亭亭玉立的柳茹阻遏了他深层的冲动。有一阵,他甚至弄不清这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究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女人,还是用油彩着意涂抹出来的一个幻影?
哪个男人都无法跟画布上的女人作爱!
秦文轩头一次感到自己内里的空虚,他大汗淋漓地坐起,寻找香烟的时候,在人造的朦胧光线里,在弥散着兽皮的微腥气息的空气里,在那张由一大片流动着的墨绿色以及古铜色花纹图案编织成的软床上,玉体横陈的柳茹难以平复的喘息还在灼热地持续着,像圆月下大海涌动的潮汐。
他点了支烟,打火机的火光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却泛着惨惨的幽绿。朦胧的光线里,柳茹那具横陈于暗色大床上的象牙色裸体,像笼了一层纱,朦胧莫辨,却又像在强光下一样刺眼,向他发出默默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