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切如曹操和王允所料,不出几日朝中便传来了消息,各地诸侯相继并起,汇成了一路联盟,共同举事,讨伐董卓。而这联盟的盟主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乘乱逃往渤海的袁绍。
盟军势不可挡,朝中日日败报,董卓焦心不已。
这日,刘协提及了哥哥的丧葬之时,说:“哥哥在位只有五个月,还来不及修建陵墓。被废为弘农王后,没过多久便意外而终。”他有意加重了“意外”外二字,打量着董卓的神色,只见他脸色微变。刘协心中暗笑,接着道,“哥哥与寡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此寡人想为哥哥修建陵墓,好让哥哥入土为安。”
刘协说完看了一眼王允,王允微微颔首,动作极小。刘协心中放心一些,知道自己没说错,便只等着董卓首肯。虽然不明何故,但王允说了这事可以自己做主,那便是说董卓会答应。
然而沉默了片刻,刘协却只等到了董卓的一句“不行”。刘协手上一紧,抓紧了龙椅的扶手,直起了身子,问道:“为何不可?”
董卓上前一步,回答:“修建陵墓耗费巨大,此刻正逢战乱,陛下应该扩充兵马剿灭乱贼才是,不可在此等小事上花费巨大。何况弘农王是废帝,又怎可葬入王陵?”
刘协沉默了一下,退让道:“那寡人便要以弘农王的礼制将哥哥下葬。”
董卓想也不想,决口否定:“还是不行,臣已经说了,如今正值大战,还请陛下三思。”
刘协脸色一变,紧握着拳头,胸口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咬咬牙,一字一句道:“如果寡人偏要呢?”
满朝文武寂然,全都低下了头。近日败报连连,董卓本就心情不好,偏偏陛下在此时公然顶撞,这下董卓的怒火恐怕是不轻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董卓并没有发怒而是道:“陛下念及手足,臣也不得不顾念陛下,臣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两全。”
“什么办法?”刘协诧异,满朝文武也都同样望向董卓。
董卓接着说:“臣听闻已故中常侍赵忠在城外有一处墓穴,不如将弘农王暂且安置其中,倒也省出许多功夫。”
董卓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皆是寂然。谁不知这赵忠本是宦官,然而满朝文武却无一人开口。
刘协忍住愤怒,一字一句的说道:“中常侍不过是个宦官,哥哥岂能入他墓穴。”
“有何不可?”董卓不以为然,“将军战死沙场,不也同样是马革裹尸吗?这墓穴虽是宦官所有,但总算是一处安生之所。”董卓言语不善,“此事就这么说定了,陛下还是多关心关心前方的战势吧,否则便是自取灭亡。”说完董卓挎剑而去,全然不顾刘协与满朝文武。
“哼!”刘协拍案而起,也不顾满朝文武,气冲冲的离开。
群臣面面相觑,传旨太监回过神来,立刻高声宣道:“议政毕,百官退朝!”
言罢,群臣这才相继离去,却都是忧心重重。
2
下朝后,曹操特地叫住了王允,走在了最后。待到四下无人,曹操才道:“刚才陛下当众顶撞董卓,当真是凶险万分,司徒大人心系陛下,只是刚才却为何不出言阻拦呢?”王允不答,曹操又道,“我若没记错,那日是司徒大人告诉陛下可以做这个主。今日的结果,恐怕也在司徒大人的意料之中吧。”
王允忽然冷笑一声:“好毒的眼睛,不光是眼睛,就连耳朵也同样如此。不错,今日之事的确是老夫有意的。不过老夫这么做,也是因为你当日的行为。”
“愿闻赐教。”
王允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道:“那日若不是你弘农王又怎么会死,既然我们已将此事推到了董卓身上,老夫又何不如再点一把火。只有让陛下怨恨,天下人才会比陛下更恨几分。”
曹操沉默了一笑,抱拳:“司徒大人深谋远虑,在下自愧不如。”王允随之一笑,笑容中却满含着无奈,“你曹阿瞒又何尝简单,老夫还是当日那几句话,若不是为了大汉江山老夫定不会与你为伍。”
“看来司徒大人还是瞧不起我。”曹操说得坦然,面上波澜不惊。
王允只是一笑,迈步离开。
3
自那日上朝后,刘协便躲在宗庙里不愿出来,宫人们无奈,只能对外宣称陛下抱病。事实上陛下不在对朝政也没有什么大影响,反而让董卓更加自在。
今日是第三天,刘协还在宗庙中没有出来,任红昌却已焦急不已。
陛下年幼,性子又倔,再加上十分重。虽无法反驳董卓,但也一时间气不过。任红昌虽担忧,好在刘协还吃东西。只是这么一直在宗庙带下去,恐怕身子也会吃不消。
宫人们全都无奈,陛下唯一肯见的便只有任红昌了。
这一日,任红昌又去宗庙中送饭,却见刘协俯地痛苦。接连几日,任红昌都是见他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陛下。”任红昌轻唤了一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一手搭放在他肩上,却感到小小身体传来的阵阵颤抖。“陛下。”她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有些不忍。
刘协抬头,却已是泪流满面:“红姐姐,寡人是不是很没用?寡人连哥哥都保护不了,寡人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的陛下,不是的......”任红昌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董卓权势滔天,前朝后宫都已有所耳闻。大家虽不说,但心里都清楚,陛下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她忽然忍不住伸手,抱住他,“陛下还年幼,需要再等等,等陛下长大,一切又会不同。”
“可是,寡人还能等到那一天吗?”刘协抬头看着她,眼中冰霜顿时融化,“红姐姐你知道吗?寡人害怕,寡人真的很害怕,每当看到董卓杀人的时候,寡人都会想,会不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可是寡人不得不看,也不能不看,谁都能害怕,唯独寡人不行。”
任红昌搂着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哭泣,不禁有些心疼。这样的话,哪像十岁的孩子。只是十岁的孩子,又哪里会这样肩负起天下的大任。这一刻,任红昌忽然下定决定,一定会尽全力保他周全。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陛下,曹大人和王大人求见。”
曹操和王允,刘协早觉诧异,自那日朝堂之后,二人便再没进宫,今日又忽然来了也不知何事。何况关于哥哥入葬之时刘协也心有疑问,此事刚好向王允要一个解释。
外臣觐见,任红昌也不便在旁,陪刘协走到建章宫外便退了下去。
刘协进屋,董卓与王允已等候多时,刘协见王允脸色苍白,目光也略显呆滞,曹操倒是如常,只是脸色也极不好看。二人见刘协后立刻行礼,刘协让他们起来,习惯的遣退了宫人,关上门,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允欲言又止,半天也没有缓过劲来,刘协只能转向曹操。曹操微一正色,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原来今日董卓又宴请群臣。董卓自入洛阳以来,只宴请过一次群臣,便是说废帝之事。此次再宴,便是恐怕又有什么大事发生,群臣心有忐忑,却无一人敢不去。
刘协听着,刚开始也不过是寻常宴会,并无异常。然而听到后来,却已经是心惊不已。原来宴会上,董卓竟当着百官处置了袁绍的家人,命人千刀万剐。还让文臣其饮血,武将食其肉,以此来威慑群臣。
王允听到这里,已是掩面而泣:“董卓残暴却不曾想会这样,他当真不是人!是禽兽啊!”
刘协沉默,想起那血淋淋的场面,忽然觉得恶心。王允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何尝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而曹操久经沙场,也算是见惯了杀戮,神色倒是要比王允好上许多。
似乎是想起了宴会上的事,王允的神色有些反常,接下来的话便只能由曹操来说了:“陛下,董卓无道,臣等已经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臣今日与司徒大人来求见陛下,就是想让陛下恩准,让臣杀了董卓,为天下除害。”
杀了董卓,刘协何尝不想,这是这样又谈何容易。但见曹操神色自若,心知他恐怕已有了主意,不禁问道:“爱卿有何打算?”
曹操忽然跪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刘协吓了一跳,王允立刻上前按住曹操的手:“你要做什么?”
“陛下、司徒大人休惊,这把刀是为董卓准备的。”
王允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只听曹操又道:“臣愿意身入虎穴,以身杀贼。董卓只要一死,朝中便再无大患。”
王允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当即道:“孟德,董卓树敌太过,自然会防备着别人,要杀他又谈何容易?”曹操道,“司徒大人放心,我已有我万全之策。”王允诧异,“愿闻其详。”曹操晃了晃手中的短刀,又道,“这把短刀是臣特地命人打造,虽纤细短小,可藏于靴中。刀刃锋利,更是无坚不摧。别说是董卓的脑袋,就是他的骨头臣也能一并砍碎。董卓已请臣一日后入府一叙,到时董卓定会大醉,臣便借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