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决定好了。”这毕竟是个小生命啊！无关世间的恩怨情仇，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灵魂。那么干净，那么无辜。
“我没办法……”江文媛捂着肚子一脸哀戚。
她何尝不想留它，只是现在的情形，她是真的没法子啊。先不说生下他前要顶住各方的巨大压力，能不能保住，这是个问题。生了他下来，谁养活他？家里人是不可能的了，程雄更是指望不上，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一个宝宝呢。
“或许，你先睡一觉，明天、明天也许你会改变主意。”千千觉得这样很残忍，也明白江文媛的难处。江文媛那个嗜赌成命的爸爸，是靠不住的。而她妈妈又恃强凌弱和面对权贵阿谀谄媚。这些，她开学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但是她潜意识下的母性意识很不想看到一条小生命就这样被扼杀。而她还是谋杀这条小生命的帮凶。
就像很多惊悚片里常常演的，这个小生命是会来寻仇的。母亲的肚子裂开一个大口，一双稚嫩的小手从裂缝里，伸出来然后瞬间伸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惨厉地尖叫：“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但是若是江文媛肚子的小宝贝，或许更多地怪她，因为没有他，或许江文媛无路可走也会留下他来。
江文媛狠历地咬着下唇，眼里一抹决绝，“我心意已决。”她一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决定的事不会后悔。
她还这么年轻，才19岁。正是个花枝招展的年纪，理应当享受各色男人的殷勤。留下它她也无法好好照顾，更何况程雄和他的家族也容不得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明天一出去，肯定被发现的。”这也是她今晚决定拿掉的原因。她现在孕吐得十分厉害，黑夜中或许没人注意到，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万一不小心被人看到……想起程雄当时飞出脚时的狠绝，她一阵胆颤心惊。
初冬的月亮带有些清冷，夜色越浓，偶尔的风撩起江文媛单薄的裙摆，露出江文媛瘦削的小腿。近些天来发生的事让她心力交瘁。
“好吧。”千千叹了口气，既然她已决定了。以她的倔脾气，别人怎么劝也劝不动。
C市有个规定，凡是要在C市打胎除了要本人的身份证以外还要监护人或是该市的成年人的身份证明。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但在C市根本用不到，这里的人均出生率就跟丹麦的差不多。所以政府严格规定这项条例。
有规矩就有破规矩的人。有些未婚的女孩或是实在不想要孩子的妇女们去了一些不正当经营的堕胎诊所，孩子是流掉了，但那些女孩不是再也怀不了孩子，就是血怎么也止不住。
正因为如此云叔叔再三警告千千别和男子随便做这种事，就算不留到新婚夜，也至少带回来让叔叔们看看。
“还有，有了也不要自己私下到小诊所解决，来找叔叔，叔叔不会怪你的。”说这话的时候，云叔叔带着特有的温和的笑，可是肌肉却绷得很紧，眼睛里有着强烈的警告之色和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历。
“喂，千千~”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
咽了咽口水，千千紧张的叫了声：“云叔叔。”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由于最近跟古少麒偷偷地谈恋爱，还没让云叔叔知道，心里不免有点虚。再加上又是堕胎这样不光彩的事。
“丫头，怎么啦，语气这么严肃。”云雅钧微笑。
“你现在有没有空，带我去仁爱医院啊。”
医院？云雅钧语气焦急了，“千千你哪里不舒服啊。”
“不是，唉……晚上妇科还、还开不开门？”她突然有点害躁，跟一个大男人说要去妇科。
“千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云雅钧见她语气躲躲闪闪的，不由严肃道。
“唉，不是，是……一个朋友，她想……”千千瞅了江文媛一眼，后者紧张的看着她。
“真的？”
“是的，我在你面前哪敢撒谎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思索片刻，终于决定相信她。
“晚上不上班的。”听得出云雅钧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真的很急……云叔叔，你看……”江文媛哀求地看着她。
他顿了顿问：“你们是朋友？”
千千只有一秒的犹豫，便朗声回答：“好朋友。”
在云雅钧的心里，人是有亲疏之分的，他性情温和但不是个烂好人，不想惹麻烦上身，但是如果是好朋友，那是两肋插刀万死不辞的。
千千了解，这才这么说。
“那好……你等等，我问下你凌叔叔。”
电话那头一阵小声的讨论声。
一只手默默地伸了过来，握紧了她的。江文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她的手却是温暖而潮湿。
片刻后，电话那头有了回复：“好吧，千千。我现在过去，十五分钟后带你的朋友出来。”
“找到医院了，谢谢云叔叔。你最好啦！”千千软声朝着那边撒着娇。
虽然是明知的结果，可千千还是很兴奋。说明知是因为有凌叔叔在，他平时虽是大孩子样，可是举手投足间良好的家世和教养就是与人不同。几年前，她还看见有专门的医疗小组到他家给他看病。
“就你嘴甜，出来穿多点，晚上冷。”云雅钧笑道。
“嗯。”
挂了电话，江文媛松开手，一下子垂下了紧绷的肩膀，恹恹地倒在床上，“你们感情真好。”
“他是我叔叔嘛。”想起云叔叔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她便暖暖一笑，“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夜晚果然是冷，千千叮嘱江文媛穿上大外套，自己裹了间薄毛衣出了门。
今夜无月亮，倒是几颗星星分外动人，一闪一闪的。
“云叔叔！”校园北门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的轿车停在路旁，灯光下，有个修长的人影站着。千千眼尖老远就认出了是云叔叔的车，蹦跳着飞奔过去。
“唉，小丫头。穿的这么少？”抱起她仔细打量着。每次他们一见面都这样。云叔叔总要将她抱起来，仿佛在称一下她有没有变瘦。
“没事，不冷。”她连忙招手叫江文媛过来。
“你好，我是千千的同学——江文媛。叫我文媛就好。”她漾出礼貌的微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一身深蓝的新款毛衣，质感十足。匀称的身材，眉目清隽，温和的眼睛里不失精明。
“你好，跟千千一样叫我云叔叔就好。”他也在打量她，苍白着脸，穿着宽大的衣服也掩饰不住胸前十分有料。不过，那双眼睛美虽美，但处处透着世故。
上了车，云叔叔开始问她大概怀了多少个月，为什么要拿掉。
千千见文媛为难，急忙拉了他的手臂，软声说，“哎呀，云叔叔你就别问了。文媛才经历过这么多的伤痛，不想再提起来，免得伤心。”
云叔叔瞥了千千一眼，才笑了笑，“那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知道他是怪他毫无警觉心，千千忙着凑过去说了些有趣的，讨云叔叔高兴。还问了问，哪家医院哪个医生。为什么肯帮忙之类的。
“你凌叔叔认识的，据说医术是C市的妇科金手。”他本来想说堕胎的技术，可想想算了，怕江文媛听了不高兴，这小丫头又该怪自己了。
凌叔叔认识的，自然是好的，千千放了心，江文媛这么一听也安下了心。她不知道C市的医院晚上是不营业的，拜托千千也只是抓住唯一的救命草，从她平日的观察，本是想或许他认识医院的医生给多点钱求求人家。没想到她却有个有款有型的叔叔，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也只用一句话，就占用了人家宝贵的休息时间，并且还是最好的医生。
这个云叔叔不简单，那个凌叔叔怕是更不简单啊。
来到了妇科室门前，凌叔叔推开门出来，直接叫江文媛进去：“我跟他说好了，你不用担心，不会很疼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嗯。”江文媛紧张的应了句，颤颤的朝着门口走去。
“文媛别害怕，没事的。”千千陪着她走，一路安慰着她，她江文媛整个身子都在抖，全身绷得死紧。毕竟是女孩，又是第一次，难免害怕。
“嗯。”还是轻轻应了一句，便推开门进去了。
“凌叔叔，医生怎么说？”目送她进去后，千千连忙问。
“我不过是问下会不会很疼，过后要休息几天罢了。”凌叔叔突然严肃地对她说：“季千千，我警告你，你要像她这样未婚怀了孕，还来这里做手术。我就、我就……”就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威胁什么，最后，他终于吐出了：“……就打断你的腿。”
“凌叔叔~我不会的。我、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呢。”千千有些心虚，但此时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好，记得你说的。如果将来那小子敢欺负你，叫他皮绷紧点！”凌子瑜有些恶狠狠，江文媛的出现让他意识到昔日的黄毛丫头长大了。再大一点，就会被某个臭小子追了去，她便不再只是他们的小女孩了。
“呵，凌叔叔，这八字都没一批呢，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谁看得上啊。”她靠在云叔叔肩上的脸朝着凌叔叔调皮地吐了吐舌。
“嗯~妆化的不错。”凌叔叔满意的笑了笑，小土包子似地，现在总是只顾看美色的男生怕是瞧不上，那她就安全多了。
“当初我就是以防万一才叫她扮丑的。”云叔叔也很满意。现在能慧眼识珠的男孩不多了。
“是，两位就别担心了，担心多了容易老，长皱纹就不好了。”
“季千千，你说谁老？你凌叔叔我正如日中天，身强体壮。我身上还有六腹肌呢，你看，快过来看。天天去健身房练出来的。”凌叔叔有孩子气起来，牵起下摆就要她证实。
“切~你确定？人家好多人还有8块呢？说你老还不承认？！”千千故作不屑。一双眼却不住地盯着看，原来这就是六腹肌，她还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呢。
这一番话下来，两个人又吵吵闹闹起来，云叔叔含笑温和地瞧着他们。
温馨渐渐弥漫了整条空荡荡的走廊，医院里冷冷的灯，仿佛在散发着暖气，温暖着椅子上的这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