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梅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已经和他离婚了。”
“那是为什么?”
“两个人合不来,他常常在夜里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打我,就是因为我在梦里叫你的名字,也挨了一顿打。”
孙震波听着她伤心的话和坎坷的经历说:“真没想到你为我还受了皮肉之苦,你的命也太苦了。”
“我爱你爱的很深,可我从来就没有爱过郑志福,这些你都知道吗?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相信。”
孙震波点了点头说:“我相信,现在你和他离了婚,对你来说就是解脱了痛苦,获得了自由。”他询问着寒梅的生活,问话中仍旧显出不放弃得到她的希望,他的话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姜寒梅心头袭上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哀,她沉静下来转了话题反问道:“那你现在的情况呢?”
“我现在还是单身。”
“你也该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孙震波苦笑了一下说:“不着急,慢慢来吧。”
大街上流动的人群四处分散,那些懒洋洋的各种车辆,也前挤后拥的停停走走,不时地堵在街上。车流人流汇成了城市永不消失的图画,那些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在人行道上,有意发出叮当的响声。
中午的饭店、酒吧,正是红火的时候。他俩来到了一条小吃街,街两旁都是饭店,有牛肉饺子馆,炸酱面食馆,还有快餐店。有的饭店里坐满了人,他俩走进一家人少、安静的饭店坐下来。
这时,大多数人离开了饭店,有的人手擦着嘴,有的人摸着吃饱的肚子,悠然地走出饭店,漫无目的地闲逛在大街上。连最后一个高个子和两个矮个子也吃完饭走了。饭店里已经没有了其他顾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服务员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开始清扫地面卫生。
姜寒梅坐在椅子上,双肘托在桌子上默不做声,她轻轻地一笑,微笑中蕴含着一种悲伤的温柔和忍耐痛苦的神情,脸色像大病一场刚恢复过来似的,那双暗淡的眼睛看上去比刚才稍许明亮了许多。
如今,孙震波对爱情的追求并没有减弱,也没有被艰难的生活击垮,他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盯着她的脸说:“寒梅,你变了。”
“我变老了吧。”
孙震波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神说:“你的脸上连细碎的皱纹也没有,怎么能说老了呢?只能说是好长时间不见面,你变得成熟了,但你还是那样善良。”
“像我这样离过婚的人,即便不老,但活得不顺心,也会愁成老太婆的。”
“既然你跟那个粗野的男人合不来,离了婚也是件好事嘛。”
“可我今后怎么生活呢?也不能老住在娘家吧。”
“你就不能再找一个疼你的人了吗?”
“要想再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已经吃过一次苦头,这一次说啥也得慎重考虑。”
“难道世上的男人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好人吗?”
“要找男人到处有,但要想找一个好丈夫实在难呀。”
“那你就嫁给我吧,你看我合你的标准吗?”
姜寒梅忧郁的眼神蓦然一亮,吃惊地说:“不可能。”
“怎么,是你看不起我,还是你母亲和你姐姐不同意?”
姜寒梅耐心地解释着:“这些都不是,现在我母亲和姐姐都已经后悔了。”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我俩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姜寒梅羞愧地说:“我离过婚,像一个坠入水中的人,实在无法捞起跌入水中的身体。”她说话时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心情愉快的语气,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她尝到了世界上最邪恶的滋味,虽然她情绪低沉,并没有妨碍他俩的谈话。
孙震波伸长脖子,脸凑得更近些,露出大胆而温柔的神情说:“离了婚怕什么,只要咱俩同意,谁还能管得了我们。”
“我知道你这样的好人天下难找,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你说是为了我好,可你知道我为了你有多痛苦?甚至差些跳沟自尽,虽然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可你还是这样固执倔强、冷酷无情地拒绝我,你是在有意刁难我,还是在躲避我。”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应该和他结婚那就错了。一个女人的心与她所爱的人终生长厮守,不是更加幸福美好吗?”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位对生活计划胸有成竹、极有主见的女人。
孙震波听了这话,只是摇了摇头无话可说,彼此在这沉寂中仿佛已心知肚明。他以一种微妙的怜悯心看着她,就像这秋天萧条的树林里,升腾起一种苦涩的气味,使他想起春天的香芳。
姜寒梅坐在那里几乎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不像过去那样见面时的随便,现在,她显得拘谨而略带客套,在别人看起来,他俩像是一对推心置腹交谈的情人。她心里怀着极度复杂的情绪,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痛苦无奈的微笑,她时而蹙眉,时而疑虑,像是一副明暗对照、反差很大的画像。
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城市打扮的服务员端过两碗牛肉烩面放在桌子上,好奇地看了他俩一眼就走开了。
吃完饭,姜寒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层粉红色,嘴角也变成了湿润的鲜红色,她安详地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后又伤心地说:“你就没有仔细想一想,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人还是一个人,可前后不一样,我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孙震波眨巴着眼说:“怎么会不一样呢?不管你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看法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在一起。”
姜寒梅显出厌烦的样子说:“不行,我决不能和你走到一起。”
孙震波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说:“怎么会走不到一起呢?我不明白,可我的心一直没有变呀。”
姜寒梅的表情十分冷静,显出久经世故的沉着与成熟,仿佛已拿定了主意。“我知道你的心没有变,可我的心已经变了,你知道吗?过去我确实是愿意嫁给你,现在我却不能嫁给你。”
“那是为什么?你的话越说让我越糊涂。”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少妇,成了别人挑挑拣拣剩下的一个人,我怎么能让你娶个离过婚的人呢?我宁愿选择一个要饭的人,也决不能嫁给你这样忠厚善良的人,因为我配不上你。”
孙震波对于寒梅表露出来的柔情,便产生了破镜重圆的希望。“天下的姑娘有的是,但我就是选择了你。”
姜寒梅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久已沉湎于心底的旧情,似乎又被唤醒了。
“泼水难收,破镜难圆,破碎的东西就是破碎了,再修补也不会和原来的完全一样,我已经被别人糟蹋成这个样了,怎么能再去玷污你的纯洁呢?我们都记住过去那甜蜜的时光吧。说正经的,你年龄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找一个比我好的姑娘吧。”
说罢,姜寒梅两手托腮,显示出一种沉思的状态,眨巴着眼睛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人行道上的人们步伐匆匆,不时地擦肩而过。
孙震波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我得上班去了。”
他俩走出饭店,姜寒梅嘟囔着说:“最后,我再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什么话?你问吧。”
“七月初七那天傍晚,我在雪地咱俩站过的地方等啊等,等到了天黑也不见你的踪影,你知道我是多么伤心,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
孙震波惊讶地说:“收到了,可你给我写的是一封绝情信,你在信里指责辱骂我,我怎么有脸再去找你呢?怎么忍心破坏你的幸福呢?”
姜寒梅也感到事情蹊跷,她瞪大无神的眼睛吃惊地说:“天哪,这根本不是我写的信,我没有给你写过那样的信呀。”
“你说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呢?”
“我当时确实给你写了一封信,但决不是一封绝情信。”
“也许时间长你记不清了。”
姜寒梅的脸涨得通红地说:“不,我想起来了,是我姐姐替我邮出去的,肯定是她捣的鬼,难道真的是这样?我得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封信还在吗?”
“在,在我宿舍的箱子里放着没有一点破损。”
“能让我看看吗?”
“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连钱带信一起给你送到医院。”
第二天上午,孙震波买了5斤鸡蛋和两袋豆奶粉来到了医院。他推开病房门向里张望,看见寒梅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他轻轻地走了进去。看见她父亲输着氧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布满了像谷草根茬一样的皱纹,床边吊着药瓶,药液一滴一滴有节奏地掉在输液管里。
姜寒梅站起来和父亲说:“爸,孙震波看你来了。”
她父亲睁开眼看着孙震波说:“想不到你会来看我。”
孙震波站在床边说:“听寒梅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她父亲感激地说:“谢谢你了。”
孙震波从口袋里掏出1000块钱递给寒梅说:“你先用着吧,不够我再给你想办法。”
姜寒梅接住钱不知说啥是好,停顿了一下问:“那封信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说着他把那封信给了寒梅。
姜寒梅急忙看起来。正在这时,到茶炉房打水的春梅回来了,当她看到这样一个场面时,为过去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惭愧。
姜寒梅直截了当地问:“姐,你为什么要篡改我给孙震波写的信?”
姜春梅叹了口气,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说:“我承认,这封信确实是我写的,你们原谅我吧,是我错了。”
姜寒梅嘴角颤抖着说:“那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一时冲动就写了这封信,但我又于心不忍,常常后悔。”
姜寒梅手指着姐姐的鼻子说:“你真卑鄙,没想到你装着一肚子坏水。”
姜春梅内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呀,怕郑志福知道了找你的麻烦。”姜春梅能承认错误,也算是对寒梅的一个交代吧。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过去的恩恩怨怨,已经化为历史的尘埃,像乌云一样飘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