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紧不慢地用餐巾纸擦着嘴说:“我唱罢就该轮着你们唱了。”
其中一个人东倒西歪地说:“想不到这小子是个太监,你到底是个母鸡,还是个公鸡,脱了裤子让大家看一看。”
于是大家就动起手来要扒他的裤子,他挣扎着,忽然,号啕痛哭起来。顿时,他们停下手,一个个面部木然,眼里发出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郑志福骂道:“你他妈的神经什么?”
他呜咽着说:“他们解我的裤带干什么?”
“弟兄们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他孩子似的又失声哭着说:“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说着,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
就这样,他们轮流唱了起来,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唱的是淫秽色情的歌曲,他们用下流的腔调唱着自编的歌词,看上去这些忘情欢乐的人十分放荡无礼。
饭店门外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站在前面的是两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互相拉着手惊奇地看着,还有几个年轻人扒在窗子上往里看。
其中一个吃饱喝足的酒鬼竟然放出一个很响的屁来,一下子又把大家逗乐了,连老板娘的嘴角也笑成了月牙形说:“你们尽管吃,撑破你们的肚我不管,我卖饭的不嫌饿汉肚大。”
郑志福端起一杯酒走到老板娘跟前拍了拍她的肚子说:“我们的肚再大也没有你的肚大,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怀上了。”
所有喝酒的人顿时欢呼雀跃,引起一阵哈哈大笑。他们个个喝得醉醺醺的,污言秽语,色情淫欲,此时都暴露无疑,平时尚存的那点人类道德,也早已荡然无存。
老板娘皱起了眉头,但仍从容不迫地用手推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喝醉了就赶紧结账走,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酒能使郑志福昏昏然,完全进入另一种境界。他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地带着淫亵的声调说:“你的,老板娘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我的钞票大大的有。”
这个粗俗的玩笑竟然博得大家的喝彩,得到不同凡响的效果,一时间他们纷纷说出许多撩拨人心的话语,郑志福歪着身子坐下来,闭着眼睛含糊地说:“我站不起来了,让椅子粘住屁股了,妈的,桌子又粘住胳膊了,不信你们拽拽我的胳膊,可能是老板娘吸住我了。”
他们也觉得郑志福开的这个玩笑太好了,于是,大伙都笑了起来。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直到最后,椅子被撞倒了,酒瓶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洒在台布上,郑志福烂醉如泥一般爬在了桌子上。
醉意朦胧中,郑志福不知道那些狐朋狗友们是怎样把他送回村里的,只记得夜已经很深了,他托着一家一户的院墙辨别着路往家走,街上连一条狗都没有。当他路过木匠老头家的大门时,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一滩污水里,恍惚中他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还以为是砖场的灯光。
“妈的,这是谁干完活没有关住水管。”
这时,那个爱打趣的木匠老头不知在哪里喝上酒,也醉醺醺的跌跌撞撞回来了,他看见大门口有一个黑影就骂道:“谁家的猪卧在了我家门口,挡住了我的道。”
郑志福听到是木匠老头的话音,只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东倒西歪的人,他手指着木匠老头说:“真他妈的晦气,你这条老狗也敢咬我。”
“噢,郑志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不是有意骂你,实在怨我头脑发昏,一时辨别不清是非,你坐在我家门口等我有事,需要我帮忙?”
“这不是砖场吗?怎么成了你家门口?”郑志福并不知道自己前言后语说了些什么。
木匠老头一向对人客气,即使对装棺的死人他也非常尊重,这时,他却语无伦次地说:“喂,你可不敢瞎捣乱,想要棺材过几天再来。”
郑志福圆睁着充血的眼睛稀里糊涂地说:“你家的房子什么时候搬到了砖场,你就不怕烧死你。”
木匠老头以为郑志福在不怀好意地拿他开心,就嘟囔着说:“我顾不上和你浪费时间,该回家做棺材了。”
郑志福用肯定的语气说:“快把你的家从砖场搬走,再要挡我回家的路,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托着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
木匠老头不停地说着:“慢些走,一路走好啊!做棺材不要忘了来找我。”
他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他开门走进院里,摇摇晃晃地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窑洞里,一头栽到潮湿的地上,就打着鼾声睡着了,可他在梦中还带着笑容。
最后,郑志福终于摸索着回到了家。当寒梅给他开了门,看见他像往常一样喝得酩酊大醉,两眼放射出烈酒点燃的目光,身上满是脏污的泥浆,烟酒味和口臭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这样的面目实在让她提心吊胆。一旦她由于受惊而造成短暂的麻木,就一心想躲开他的视线,她讨厌他身上的烟酒气味,还有他那色迷迷的眼睛以及说话时狡诈的笑。
郑志福的目光逼人,脸上带着一种阴险的神色,近似乎凶猛可怕的野兽。然后,他躺在床上凶恶地叫道:“给我脱了鞋。”
姜寒梅上前给他脱鞋,猛不防一脚踢在她的脸上,疼得她捂着脸站在床边不敢吭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摄住了她的心,由于她心里害怕,手越发不听使唤。她动不动就会遭来不明不白的拳打脚踢,挨打竟成了她的家常便饭,这样一个恶棍骂她,打她,那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才刚刚三个月的时间,他就打起她来,遇上这样一个蛮横暴力的人,几乎使她无法解脱。她紧紧咬住嘴唇,强压内心的愤懑,无奈地选择了忍气吞声,对这一切逆来顺受。
每当这时,她就在心里诅咒这个喝上酒就打她,只会让她哭泣,不会给她带来幸福的男人,为什么没有喝酒死在外面,地球上岂不是少了一个酒囊饭袋,她期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当命运的打击真的降临时,她为什么不用高亢的强音,哪怕是深沉的低音发出一声不呢?是谁剥夺了她选择生活的道路和生存的权利?
黎明前,睡梦中的姜寒梅说:“震波哥,你真是个老实的傻瓜,我不让你来你就不来,虽然说我已结婚了,可我一直在想着你。”
酒醒后的郑志福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还以为是跟他说话,可一细听,原来是在叫着别人的名字。
突然,姜寒梅喊叫着说:“震波哥,郑志福打我,你快来救我呀。”
郑志福已经违背了人的本性,他冷笑着露出一口黑牙,用污秽的话骂道:“你个臭婊子,在梦里还想着你的野男人。”
姜寒梅迷迷糊糊的以为郑志福对刚才的梦话一无所知,她嗫嗫嚅嚅地说:“梦话你也相信?”
郑志福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猜忌,他尖利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她说:“他到底是谁?”说完,他上前怒气冲冲地在寒梅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由于打得过重,寒梅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机械地伸出手摸着自己被挨打的脸,她那眼神显得极为痛苦绝望,就像一只被人逮住的小鸟,眼看就要被置于死地。
这时,她才知道闯下了大祸,意识到自己的梦话和虐待她的人相比更加可怕,她还依稀记得梦中的一些枝叶碎片。心想,人要是没梦怎样活下去呢?既然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在梦中相见也不可以吗?
她怒目而视地说:“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郑志福瞪着凶恶的眼睛说:“你这个骚货装什么正经,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梦又不是事实,你凭这些就能说我不正经吗?”
郑志福用粗俗野蛮的字眼骂道:“你本来就是个破鞋,滚你妈的蛋吧。”
姜寒梅对他的粗言野语已习以为常了,她满脸是泪,不停地哽咽着说:“你怎么能毁了我的贞节再说这种话呢?”
郑志福野兽般的眼睛闪着凶恶的光,嘴上有一种望而生畏的狞笑,那笑声像一个不健全的人,笑得那样不自然,把整个面部都扭曲了。他显露出挖苦的神情说:“我说错了吗?你他妈的还破瓜以次充好,少来这一套。”
姜寒梅尖声叫道:“你不是人,简直是个畜生。”
郑志福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睛虽小,但显得咄咄逼人,他咬牙切齿说:“我原以为你是个处女,谁知道你是个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