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还要上班,就在这一张床上将就一夜吧。”说罢,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通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脸上有一种羞涩害臊的表情。
孙震波显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拉灭灯,背靠着墙坐在床铺边上,夜静的仿佛连掉在地上一根针的声音都能真切的听见。
姜寒梅喃喃地说:“震波哥,你也躺下睡一会儿吧。”
“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就行。”
“那怎么能行,不休息好你明天怎么上班?”
“你快睡吧。”
隔了好一会儿,姜寒梅说:“你要是陪我做伴,就躺下搂住我。”
孙震波拒绝地说:“那不行,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
“谁敢说不是夫妻,明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那怎么行,你还没有和你父母商量,你妈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任。”
“你既然对我要负责任,就快躺下抱住我,外边下着大雪,刮着大风,这屋里连个火也没有,盖着被子我都嫌冷。”
孙震波还以为她醒着,一想不对呀,现在这天气不会下雪呀,再说她穿着衣服睡觉,怎么会说嫌冷呢?
“寒梅,你是在做梦说胡话吧。”
黑暗中,孙震波依稀看见床上的寒梅一动不动地睡得很实,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只有嘴唇在活动,才知道她确实是在做梦,说出谜语一般的梦呓来,他也就不再理会她的话了。
姜寒梅突然坐了起来搂住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你跟我睡得好好的,怎么坐起来了,没人管你,我妈不管,房东也不管。”
她的举动吓了孙震波一跳,他以前听说过有的人在睡中梦游,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下他可眼见为实了,他知道寒梅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出于她的一片痴心,在她清醒的时候,这些亲昵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孙震波使劲地摇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哎,寒梅,醒一醒。”
“震波哥,你不要管我,叫我睡。”
“那你躺好睡吧。”
“你躺下我才睡,要不我也和你一起坐着。”
孙震波没办法,只好抱起寒梅,把她重新放好。他手拍着她的肩膀说:“睡吧,好好地睡吧,不要再说梦话了。”
姜寒梅终于安静地睡着了,她白天实现不了的,在夜里都能实现,日常的生活是那么的空虚,到了梦里又是那样的真实,只有在梦里才能随心所欲,梦醒后,一切都又成了幻想。爱情是多么的微妙神秘呀,她虽然对潜意识的恋爱知识还很浅薄,但她在梦里却不知羞涩地去执着追求孙震波。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孙震波看着她熟睡的脸是那样的安详。这时,寒梅睁开惺忪的倦眼看着他,好像还在朦胧中没有醒过来似的,她坐起来揉了揉十分酸困的眼,回想着昨天夜里的梦,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只记得一部分梦,一想到那个梦,她就羞的满脸绯红,感觉到自己可能发生了异乎寻常的事情,尽管她想到也许孙震波对她的梦话一无所知,但她却根本不知道他对她梦游中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
孙震波当没事一样也没有问,他怕寒梅知道了一定会感到无地自容的。
姜寒梅兴奋地说:“昨晚睡了个好觉,舒服极了。”
姜寒梅差点儿把所做的梦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但是她转念一想,如果让孙震波知道她睡觉时并非安分守己,就会鄙视嘲笑她,甚至瞧不起她。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孙震波身上那就好了,可他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感情,让寒梅感到他是那么的正直而崇高。
他俩谁也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所知道的事情,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冲破防线,仍然建立在理智控制的基础之上,有待于他们在今后点燃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房东男人起床后,在院里看见孙震波,明知他昨天晚上没有走,却装出一种不知情的神色问:“你好,今天来的早呀。”
孙震波红着脸胡乱答应着“噢”了一声。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礼貌地打过招呼,也许是最为恰当的。一开始,孙震波当着房东的面不好意思说,才说寒梅是他的一个亲戚,房东也信以为真,但现在房东就看出了他俩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也就不过问了,只要到月底给了房钱,其他的闲事都不管。
姜寒梅在租着的房子里待过白天,待过黑夜,转眼间一个月来,她和孙震波就在昼夜交替、阴晴圆缺中过去了。他俩有时早晨买半斤油条,有时买两个面包,无论吃什么饭,她总是表现出快活的神情。
孙震波把一切注意力集中在培养感情上,而姜寒梅却心事重重,把精力关注在找工作上,他俩总是站在感情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不知他俩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他俩必定每天要在一起吃饭,时间长了,他的感情像开了闸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坠入了感情的爱河。
另一方面姜寒梅也很快适应了这一新的环境,她追求期盼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现在吃穿有人管,花钱有人出,但在紧张拮据的生活中,她总觉得不是自己挣的钱,就好比一株从山里移植的小花,栽到了城市的土壤里,浇水、培土全由孙震波管理,失去了它在山里的自然生长。
不过,他俩正处在欢乐愉快与悬而未决的关键时刻,寒梅还没有达到柔情似水的程度,也没有产生瞻前顾后的思虑。那么,爱情的潮水将把他俩推向何方?她对孙震波的人生之路有何影响,孙震波对她的前途又意味着什么?
星期天,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孙震波和姜寒梅走在大街上。他上穿一件白色半袖,下穿一条浅灰色裤子,如果把他俩此时的心境描述出来,那么,姜寒梅毫无装腔作势,也不矫柔造作,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溪绕来绕去。而孙震波表面上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内心却像一股燃烧的烈火势不可挡。在他的意识里,她仿佛是一株玫瑰花的幻影,只要有人偶尔从她身边经过时,总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陌生人,第一次和她走个对面,都会回头看一眼,被她那美丽的姿容迷醉,她几乎给每一个人留下的都是一个清新气韵、生动如画的形象。
姜寒梅站在路旁商店的橱窗前,兴致勃勃地观赏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心中生出许多渴望,她多么想置身于其中,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极度强烈的购物欲望,让她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城市的大街上升腾而起,向她的全身袭来。
孙震波心有领会地说:“咱俩进去看看吧。”
姜寒梅平生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大型商店,进出商店的人中有男人,有女人,有城市的人,也有农村的人。她跟在孙震波的身后,在人群里看来看去,脸颊上凭添了好奇愉快的神色,她不小心踩了一个妇女的脚尖一下,那人直眉横眼的训斥道:“你这人是怎么走路的?东张西望的光看衣服不看人。”
姜寒梅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梢,觉得怪不好受的。
孙震波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她初次进城,请你原谅。”
他俩在五颜六色、各种款式的服装柜台前穿行,寻找适合寒梅穿的衣服。孙震波的眼睛在衣架上扫来扫去,他指着一件白色裙子说:“寒梅,给你买这件裙子吧?”
“不用买,我不要。”
“你不想穿得好点吗?”
“我不配穿这样的裙子。”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自己挑一件吧。”
姜寒梅在柜台前转了一圈,左看右看,最后,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见一件红色的裙子,这件裙子确实鲜艳夺目,她不好意思地指着那件裙子说:“就这件吧,我先试试好不好,如果不行就算了。”
那个女售货员拿下裙子来,也借机夸口称赞:“你真有眼力,穿上绝对好看。”
姜寒梅心情激动地在试衣间换上裙子出来,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下,就舍不得脱下了,她看看前面,又扭过头来看看背后,转着圈看起来。她天生的容貌和身材一下子显示出来,胸前和背后露出了细嫩白皙的皮肤,她觉得自己有着惊人的美丽,顿时满脸绯红。
孙震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也暗暗欣喜,称赞这裙子穿在她身上再好看不过了,他惊奇地发现,这件连衣裙和她的身材配合得完美极了,她的腰本来就细,穿上它更苗条了,衬托得她的脖颈和胳膊的皮肤洁白如雪,坚挺的乳房显得更加高耸,好像是专门为她制作的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纯情气质。他看着她,只见她脸颊上浮起红晕,眼里放出一种柔媚含情的光彩,鲜红的嘴唇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姜寒梅也觉得称心如意,就问:“这裙子多少钱?要是价不合适我就不要了。”
售货员笑着说:“50块钱。”
“太贵了,30块钱吧。”
“我看你是成心要,就40吧。”
经过讨价还价,他俩买下了这件裙子,孙震波付了钱对寒梅说:“就穿上走吧,不要脱了。”
然后,寒梅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到塑料袋里。
孙震波看见她穿上裙子后,显得那双平底布鞋极不相称,本来苗条的身材好像腿短人矮了。他笑着说:“再买一双凉鞋吧。”
姜寒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也感到不协调,她红着脸说:“那就买一双吧。”
他俩又围着旁边的鞋架转来转去,各种颜色、样式的鞋流光异彩,有塑料凉鞋,皮凉鞋,使人眼花缭乱,选哪一种呢?
孙震波拿起一双白色的皮凉鞋说:“就这双吧。”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白色?”
“因为白色是纯洁无瑕的象征。”
“不过皮凉鞋贵,换一双塑料的吧。”
“就要这双吧,皮质的既耐穿,又大方好看。”
姜寒梅试了试鞋,穿上既舒服又雅气,她的相貌与身段本来就够漂亮的,现在,更加显得婀娜多姿,全然不像一个山村出生的女孩子。
孙震波赞赏地说:“我没想到你穿上裙子和这双凉鞋会这样好看。”
他俩走出商店站在门前的水磨石台阶上,姜寒梅的双眼出神地看着大街上穿着各种服装的行人,太阳恰好照在她的身上,那裙子在阳光下火一般的鲜艳,像是燃烧起来似的。而她的凉鞋又像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在街上的行人中,她是唯一能以这种鲜明显眼的装饰而值得骄傲自豪的人,就连城市的姑娘也比她逊色几分,简直是出色出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美丽。
姜寒梅满怀喜悦地看了他一眼说:“让你破费了,以后我挣上钱会还你的。”
孙震波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然而,她那张脸上却有一些虚无缥缈、恍如梦境的成分,这一瞬间的画面,他俩就像婚前的合影照一样。姜寒梅挽着孙震波的胳膊走下台阶,她的步子非常轻快,双腿仿佛有一种节奏似的。
孙震波看见大街上的女人,走起路来有意把脚抬得相当高,姑娘们总是穿得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或者奇形怪状。那些穿裙子的姑娘走起路来无意间露出了大腿的下侧,有的则是在有意展示自己的皮肉,这样的漫不经心和毫无羞怯两者都有,他不理解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他看来,姑娘们的漂亮不是靠服饰打扮出来的,而是靠自身的体态相貌展现出来的。
孙震波和姜寒梅借着兴致走进了公园,公园里杨柳依依,花红草绿,凉亭矗立,他俩一下子跳出了人间的烦恼,忘记了一切,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地陶醉了,平添了许多彼此超脱的心情。寒梅的身体好像风中的柳枝,既活泼又袅娜,她静如杨柳立,动如杨柳拂。而孙震波渴望爱情沐浴的心田,在怡人的风景熏染下,更是情意绵绵、一触即发了。
他俩绕着人造湖走了一圈,身影倒映在湖水里,湖面上碧波荡漾,滟滟波光,仿佛闪烁着万朵银花,千条金蛇,还能看见在水里游动的鱼儿。
随后,他俩从石桥走到湖中岛上的一个凉亭里,孙震波指着身边的石凳说:“咱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姜寒梅坐下,看着公园里的人群,有的人悠然自得地划着船,登假山的人踏着石阶上去下来。绿色的草坪和那些五颜六色的花丛,在她的眼里是那样的新鲜,几乎能听见花草叶汁涌动的响声。实际上,这些都是她在山里常见的花草,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怎么就变得更加美了呢?
公园里美不胜收的景色,就是画家也很难捉住这瞬间变化的复杂色调,就连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也变得如痴如醉了。
姜寒梅突然问:“你跟我姐姐来过公园吗?”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事?”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既然领上我来这里,我想你以前和我姐也一定来过。”
孙震波遗憾地说:“没有来过。”
“那你为什么领我来这里呢?”
“因为我们是来这里看跳舞认识的呀。”
“难道你是想让我记住我们的初遇吗?”
“也许是这样吧。”
为了躲避人群,他俩走进了一片树林子里。姜寒梅好奇地说:“这里的树为什么长得这样好呢?”
“大概是公园有专人管理吧。”
孙震波反而认为,与其是装模作样走在城市的公园里,还不如到山村的野外去听一听鸟儿的歌唱,河水的流淌。他俩在树林里走来走去,突然,警觉的孙震波发现后面有一个男人在尾追他们,他扭头看时,那个男人就躲在树丛后面,鬼鬼祟祟的时隐时现。他想,那肯定不是一个好人,他出于一种安全的本能,改变了在这里散步的打算,拉着寒梅走出了树林。
这时,眼看落日只剩下一些淡淡的余辉,一缕如血的残阳映在层层涟漪的湖面上,他俩才走出公园来到大街上。孙震波以此方式来减轻寒梅焦虑不安、暂时找不到工作的压力,他冷静地观察着大街上男男女女的行人,看着城市这引人入胜的景象,把思绪慢慢地转移到寒梅的身上来,竟然发现他俩也是这城市景象里的一幕,在这乱哄哄的人群里,惟独她与他紧密相关。他想着这样多人都有自己的归宿,既然别人都能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那为什么自己就给她找不上一份工作呢?
他俩边走边说,只要说到这个美丽的城市,姜寒梅就兴致勃勃地说下去,只要一提找不到工作的事,她就变成兴致索然的哑人。
孙震波安慰道:“要不你先跟我回老家散散心吧。”
姜寒梅愉快地说:“好啊,那这个星期天咱就去你家看看,我就是怕你不敢领上我回家。”
“那是为什么?”
“你就不怕村上的人笑话你,在外面领了个丑媳妇回来。”
“看你说的,我要真找上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媳妇,那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姜寒梅仰起头看着他说:“要是我愿意嫁给你,你要不要我?”
孙震波严肃地说:“那怎么能行呢?你父母是让你出来找工作的,不是让你出来找对象的。”
“我就是愿意,谁能管住我。”
孙震波抬起头感动地说:“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的?”
“从我姐姐抛弃你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孙震波听到姜寒梅这样的话,不仅心潮澎湃,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