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办公室在市商业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落,当老板带领他的一批开拓者们,不在原有的商业区继续发展,选择这里作为公司新基业的时候,许多人不解,老板在奠基仪式上就指着自己的脚下,慷慨激昂地说:“十五年后,这里将是我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我和随我一起勇于开拓的同道友人们,将会用我们的辛勤汗水,创造出一个历史的辉煌!”
十五年不到,这里就已经成为了商家必争之地,成了这个近百万人口城市新的商业文化中心。老板是做电器起家的,在老的商业区先从一个小的店铺慢慢发展为一个电器商场,后来,当别人以为他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把附近店面买下来扩大经营规模之时,老板却独具慧眼选择了这里,凭借他的才干,他成功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商业贷款,在这里建起了一座二十九层的高楼。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出如此大手笔的投入,用一般人的说法简直是疯了一般。而如今经过时间的检验,没有人不佩服老板的魄力和眼光。
这座高楼在当时市内是最高的,现在虽说在它的附近又建起了几座比它还高的大厦,但谁也不能撼动它的中心地位。在人们的心目中,这座高楼就是这个城市新商业文化的标志,是这座城市从沉睡走向苏醒再昂首腾飞的历史见证,是任何人任何力量也休想取代的。
从一楼到四楼是一座现代化休闲购物广场,五楼到二十二楼是豪华大酒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能够赶超它。二十三楼以上,老板有选择地租给了几家大型的公司,作为高档的商贸办公社区,从而进一步提升了这座高楼的尊贵。
整个十九层都是公司主要负责人的办公场所,老板的办公室在十九层右侧最里面的电梯附近。走出电梯,迎面是专职为老板工作的前台接待区,四周供客人临时等候休息的高级组合沙发占去了很大一片位置。往里几个半封闭小套间,是秘书、助理专用办公区,穿过这个气派的办公区再往里走,左侧是一个中型会议室,是老板召集公司高级管理层开会的地方,右侧是老板的贴身保镖祥哥和沈力军的工作室。
从外观看工作室的面积不是很大,除了两张办公桌和其他一些必备的办公设备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走进去,进入工作室里口还有一道门,里面的设施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到的,有时候我来找老板,正赶上老板接见其他客人的时候,就喜欢来到这里打发时间。这是一个具有很高档次的健身房,里面的健身器材都是从国外直接进口过来,比我经常去的一家健身会所的器材高档了许多,即使闭上眼睛用手轻轻触摸,也能体验出与众不同。除了这些让人眼红的健身器材之外,另外还有一张台球桌和一个小型桑拿浴室,这是老板特意为两人打造的健身小天地,可见老板对两人的重视程度。
老板无事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让他们教两手,累了一身臭汗,就和两人一起洗个桑拿。老板台球打得很好,但他很少和两人切磋,老板笑话两人手臭,跟他们打影响自己的球技正常发挥,很多次都把我邀来跟我较量,我出于对老板的敬重,每一局都会认真地打,即使这样我赢的也很吃力。
老板是个君子,即使输了也会心服口服,认真总结经验以便下次与我再战。可沈力军这哥们儿打球就不是那么君子了,经常和我耍赖皮,他的狗屎球技简直没法恭维,即使想拍他马屁都不成。至少在我故意打不进去的时候,哥们儿瞅准机会好歹进几球啊!可他不成,撅着个屁股充的跟英国球王亨得利似的,可就是球不听他的使唤,偏偏不进。他那个急啊,就跟我耍无赖,找理由非要重来不可。我有时候被他这种无赖的球品气得不行,把球杆一扔不鸟他了,他就嬉皮笑脸左一声兄弟右一声兄弟的赔罪,末了,我还是在他答应用美酒女色好好招待我之下妥协了,让他屁颠屁颠地赢几球,满足他那颗受伤的小心灵。
他的球技虽然不好,但他的身手却不可低估,一副玩世不恭乐呵呵的样子,见谁都是笑,和祥哥的性格截然不同,只是他在含笑之时眼中所透露出的杀机,一种无形阴冷的杀气,直迫对方的心灵,犹如利箭穿心,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了的。假若我和他来一场生死较量,我想,我的胜算至多是三成,这还是我往较高了估计,因为我身上许多地方有伤,都是以前出道时留下的罪过,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正常发挥。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又都喜爱健身,共同的语言较多,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打球只是与他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我不会计较谁胜谁输的,沈力军也明白我在让着他,他跟我耍无赖也觉得不伤兄弟间的感情,只是为了玩得开心而已。
祥哥言语不多,偶尔和我打两球,玩得开心的时候,时不时在沈力军的蛊惑下也耍点赖皮,但他会适可而止,我也不和他怎么争论,以前的关系很一般,自从这次追债以后,我们才真正了解了对方,我们的心走近了一大步,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今天我到老板这里祥哥不在,估计他去战友那里还没有回来,我和沈力军打了声招呼,沈哥告诉我老板在等我,我向他挥了挥手就来到老板的门前敲了门。
老板说了声进来,我伸头一看老板正捂着电话向门口张望,我连忙摆手,意思是告诉他,他先忙我在外面等。老板见是我,就大声说:“你进来吧,我快忙完了。”
我就走了进去,老板指了下他桌子对面的座椅,我笑了笑没有直接坐过去,来到里端较远的会客区,坐在沙发里等老板打完电话。
老板的办公室很气派,足有一百多个平方,从整个布局可以清晰地看出,分了好几个区域,我坐着的地方离老板办公区较远,是老板会客的区域。在我的左侧有一条健身球道,一台跑步机,右侧贴墙的地方是一个小型观景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城市的景区尽收眼底。在玻璃窗的周边布满了花花草草,一只偌大的鱼缸,里面一条热带鱼沉在水底,瞪着眼珠肆无忌惮地看着来者,不知是人在欣赏它,还是它在琢磨着人。围绕鱼缸的四周是一座假山,上面小桥流水独成一景,不少小鱼儿聚在一汪清泉里在欢快地游。我很羡慕这群小生灵,不管外面的世界是春光明媚祥和一片,还是云谲波诡危机重重,只要有一池清水,它们就可以愉悦无比,就可以尽情享受这快乐的一生。我做不来,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从这个会客区与老板的办公区之间,是一个小型的酒吧,吧台边还设置了一方袖珍舞池,不知道是何等尊贵女子,才能得到老板青睐,能够在这美妙环境里,独享老板的宠爱?
老板的办公区陈设很简单,只是所有设施都是非常考究,无处不彰显了主人的实力。在办公区后面是一排巨大的书柜,里面码满了各类书籍,旁边有一扇小门,走进去就是老板休息的地方了,具体里面什么布置,我没有进去过也想象不出来,想必霄姐是知道的,但她许久没有在这里留宿,也许里面的设施更换了许多,她也不是很清楚了吧?
老板很快打完了电话,我等他把话机挂上了才走了过去,我坐在老板的对面,老板看着我很有意思地笑,我也跟着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又闯祸了我。”
老板依旧笑着,指了指我,叹口气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
老板比我大了不到十岁,但我始终把他当成我的长辈一样来敬重,他独到的眼光,睿智的头脑,以及沉稳老练的处事风格,是我这一辈子也学不完的。
和老板能够相识,直至来到这里工作,还是经历了一番曲折的。
以前,我带了十多个兄弟专门跑长途客运。经过多年努力,我已经拥有了六辆豪华客运大巴,专门跑我们这个城市到省内另一个城市之间的长途客运专线。每天清早六点从我们市内长途客运站发车,每隔四十分钟一班,晚上六点从另一个城市最后一班车回来。另一个城市那里也有六辆车和我的车队间隔发车。平常我们表面相处的还很好,至少面子上都还能过得去,偶尔有点小摩擦,也就不疼不痒过去了。他们在当地也是一霸,我知道他们早想把我们兼并掉自己独享这条专线,就像我也早就想兼并他们一样,但都因为双方的实力不能触及到对方的城市,所以,也就这么磕磕碰碰过了好几年。
有一天中午,因为我有一个司机有急事请假,我临时找不到人顶替就自己亲自开了。当时很巧,对方老大的妹妹来我们车站结算上个月的款项,办完事出来在等车回去,她是个没有坏心眼的女人,跟我们相处的很不错,见是我开的车她就没有见外,不再等四十分钟以后自己车队发的车才回去,中午乘客也不多,我也就很乐意捎带了她回去。
一路无事,很快到了车站,车进了站里,她不想等到车掉头以后,停到最里面的下客区再下车,在进入站里不远的地方,她让我打开车门她先下去,我也没有过多考虑,车慢慢滑行的时候把车门打开了,我还提醒她下车小心点儿,她也说没事就跳了下去。
这是很平常的事,很多次为了图省事,乘务人员不想从里面下客区再跑出来去站里交单,都是在车滑行的时候跳下去的,虽然车站有规定不允许这样,但大家都这样做也不见谁来管,只要跳下来时不要让管理人员直接看到就成。可今天活该倒霉,她刚跳下去,正好一个骑三轮送货的路过,她为了避开三轮车,脚下一偏没有站稳,一头摔了下去。
我赶紧停车冲了下来,只见她的头正巧撞在三轮车的拐角,呼呼的血往外冒,骑三轮车的老头也吓坏了,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进站口,进来的车要想出去得绕很大的地方到出站口,耽误很长时间才成。我不管三轮车上是谁的东西,一把拿出扔在地下,和一个兄弟一道把女人抬上三轮车,打算快速骑到大门口换乘一辆的士送往医院。
女人被撞得很厉害,此时已昏迷了过去,兄弟拼了命蹬车,我在后面跟着跑,用手扶着女人防止她倒下。进站的车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把仅有的一点出口堵得严实,我和兄弟放开嗓子吆喝,让他们闪开一条道路好让我们快速通过。
女人眼看着就不行了,我扒下我的衬衣替她捂住急速喷涌的血。
我在内心祈求着上天,千万要帮我,千万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她是个好人,千万不能就这么走了!——她要是死了,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挺住!一定要挺住!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让你活过来!求你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千万不能死啊!
好,快到大门口了,我要赶紧拦辆的士送你去医院,这儿离医院不远,只要你坚持住,再坚持十分钟,哪怕五分钟也成,我们就到了医院,那里有医生,他们会用最快速度抢救,一定会没事!你是好人,你不会死,——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害我一辈子内疚吧?我和兄弟们还要靠这个生意吃饭,你走了我们可就没法混了啊!——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你千万千万不能死啊!
一个兄弟跑得比我们三轮车还快,已经站在路边截了一辆的士等着我们过来。三轮车还没有骑到近前,我已做好了把女人快速抱起送往的士里的准备。
可是,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感觉一股浓浓的血,犹如倾盆的雨,顷刻间弥散在我的周围,那浓重的血腥直让我透不过气来。——这是死亡的预兆,我逃过无数次血灾而有了极其灵验的预感,我知道死亡的帷幕陡然间就在我的眼前拉开,一点儿征兆也没有,就这样直愣愣敞开在我的眼前。
突然,我听见站在的士前面等着我的兄弟,向着我发出惊恐地呼叫:“森哥,小心!”
钻心的刺痛从我的后背传来,我托着女人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女人从我的手中脱出歪在了一边,我另一只手里拿着用来给女人止血的衬衣也悄然滑落。
我急忙侧身回头,正好瞧见一张愤怒的脸。
我认识这张脸,他是女人的弟弟,他仗着自己血气方刚多次向我们挑衅,都是他姐姐极力劝说,我们才一次又一次原谅了他。
他怎么了?他是在为他的姐姐而愤怒?他是想在他们的地盘铲平我们?
这小子从我背后拔出的刀,上面留下了许多的血。
那是我的血!是这小子跟我玩命来了!
这张愤怒的脸捅了我之后,依然未有一丝的惊恐,手上加了把力,再次向我捅来。
混蛋!敢在背后捅我,你小子找死!
我顿时暴怒,在这生死关头,我浑身充满了愤怒的力量,未等他的刀子递到我胸前,我突然向旁一错身,左手钳住他拿刀的右手,拼命往前一带,这小子立时站立不稳向前扑倒,正好脑门闪现在我面前,我使出了全力,狠狠的一肘砸下。
我很清楚地瞧见,这小子再也没有能力和我拼斗倒在了我的脚下……
我杀了人,杀我者被我先行击杀了!
这小子太可恶,我是在救他的姐姐,他竟敢乘着我不备偷袭我!
小子,算你狠!在我死前我已看到你比我死得更快!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亲手解决了我的仇人,我为我自己报了仇雪了恨!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我隐隐约约看见围上来好多的人,有我在车站等着发车的一帮兄弟,也有对方一帮发了疯的弟兄。
我知道一场血拼终于来到了。
我已经杀了人,我不怕再多杀几个!我要挡在兄弟们之前把这帮恶人全部击垮!我不想让我的兄弟们参与进来,既然我已经杀了人,那就让我一人来承担所有的后果吧!
我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吐出口里的血,对着迎面来的恶人冷冷地笑——
这虽是你们的地盘,我也要让你们瞧瞧,我——王木森,怕过谁没有!
人呢?这帮歹徒呢?我的兄弟们呢?
怎么突然都不见了?
——怎么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胸中一股热血向上喷发,身子站立不稳突然摔倒。
我想站起,我想保护我的兄弟们不受伤害,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不能倒下,不能看着我的兄弟们受到他人的欺负。
不能啊!我不能倒下!我的好兄弟们即将惨遭他们的伤害,我是他们的大哥,在这关键的一刻,我不能这么冤枉地倒下!
死,就让我亲手血刃了这帮恶人才降临到我的身上吧!
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我在努力,我在拼了命努力——我弯起右膝,我用我的膝顶地,我要撑起我的身体,拼了命也要站起来——
我要用我的铁拳,保护兄弟们不受到伤害!
我在努力站起中渐渐不知了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