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看到劫匪竟然连女人也好意思猛烈击打,感觉这俩鸟人真不是东西,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冲了过去。这是我在蒋超的病房,屋里只剩下兄弟们在的时候,蒋超跟我说的实话,不像后来电视上他说的那样,他是看到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在往死里击打女子,他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俩家伙也太猖狂了一点,作为一名热血青年不能眼睁睁看着歹徒行凶而不闻不问,即使有生命的危险,他也要毫不犹豫冲上去。
我在他享受老干部待遇的病房,看了电视新闻报道,被这小子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给逗乐了,我就问他:“你跟谁学这么说的啊?怎么听起来那么假?”
蒋超躺在床上,指着冬子和与他一起吃早点的女孩,难为情地说:“都是冬子和沈惠事先教我这么说的,我也感觉好假,可他们硬说这样才能显出英雄本色,我算是被这俩家伙害惨了——太丢人了我!”
说着,蒋超看着女孩咧嘴傻笑,冷不防拿起身边一只香蕉扔了过去,女孩龇牙做凶狠状,说:“有本事你起来咱俩单挑!”满屋子的兄弟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两小屁孩发展得真快,也不知是谁先泡的谁?
蒋超还说,当时他冲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身材矮小的俩歹徒放在眼里,心想,这俩笨蛋,连一女人的包都夺不走,竟好意思在这里丢人现眼,凭自己这么大的块头冲上去,两小子一定会吓得抱头鼠窜逃之夭夭。没成想,他刚上去把一小子拨拉到一边,猛然觉得后肩一紧,回头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魁梧的汉子,手里握着的刀已经砍下,瞬间,肩膀上的血喷了出来。
蒋超太大意了!他的临战经验少了点,他在体校练习的都是有规则的一对一比赛,哪里会想到会有这么歹毒之人背后暗算自己?
其实,打劫的一般都是明里一帮人抢,遇到有人阻拦,暗里面还会有人出来相助的。对付这样的人,要的就是速度,上来就出手,先击倒一个是一个,千万不要心慈手软,甚至还傻乎乎的和他们讲道理。快速出击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不能让对方反应过来朝你攻击,同时还要防备四周是否有人偷袭。只要你在瞬间击倒一两人,打击了对方的嚣张气焰,即使他们人再多也不敢和你硬拼了,毕竟他们理亏不敢恋战。
然而,蒋超毕竟年轻了点,他只想着把对方两小子拨拉开,让他们放了被抢的女子也就完了,根本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人使坏。
他这一刀挨的好冤!假如事先想到加以防范,对方是不可能砍到他的。这一刀砍的不轻,他的左肩立时就不太好使唤了,眼看着歹徒举刀再次向他砍来,本想侧身躲过刀势,抬起左臂架住对方拿刀的左手,然后快速旋身,欺身近前,右肘向后猛击对方胸部,一招“投怀送抱”变化为“懒汉划桨”,一下子就可以把对方撞飞出去。
我听到这里马上打断蒋超的描述,替他担心地说:“你这招太鲁莽了点,对方手上有刀,你突然欺近很不明智,而且肩上已经有伤,弄不好反受其害,用这种险招得不偿失。与敌搏斗,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自己不伤你就胜了一半。要记住一寸长一寸强,你的下盘功夫很好,这时候最好用腿先打外围,想办法击落对手的刀,然后才可以全力痛击。”
蒋超当时的想法也没错,但成功的前提必须是前面虚晃的一招“投怀送抱”,能够干净利落欺到对方的身前,“懒汉划桨”才能够顺其自然使出来。后一招是必杀之招,只要运用得当一般对手是难逃厄运的。因为在架住对方拿刀的左手之时,随即旋身,乘着惯劲右肘继续反击,全身之力完全集中于右肘之上,对方即使功力深厚,也抵不过这猛烈一击,非当场吐血不可。但是,问题关键就在于,蒋超左肩已经受伤,他整条左臂当时就抬不起来了,根本没法架起对方的攻势,白晃晃的刀,瞬间又砍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蒋超当时气坏了,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左臂不行了,他才想起了用腿。汉子方想连续进攻,蒋超一个“鹞子翻身”晃过对手,一招“朝天一炷香”,左脚紧扣地面,右腿绷直迅疾冲上,狠狠一脚踢中对方的左臂,刀顿时震落在地。未等汉子站稳脚跟,便使出全身之力,一双筷子硬生生递进了对手的肚子里。
蒋超跑来救人时,右手还拿着吃饭的筷子没想起来扔下,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歹徒一个趔趄就栽了出去。另外两小子回过神来,一起扑上,蒋超连环飞腿,一个不落全给撂趴下了。
由于剧烈运动加速了血液流速,蒋超全身是血,看见歹徒被制服,心里一松,剧烈疼痛忽然袭来,头一晕,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坐在蒋超对面吃饭的女孩此时方才反应过来,看见被蒋超刺伤的汉子爬起来要对蒋超下毒手,急忙大声呼救:“打劫啦,救人啊!”拼命向着蒋超倒下的方向跑来。
银行里的保安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两个保安及时赶到,俩歹徒正想爬起来,被保安上前一一制服,高个子歹徒眼见大势已去,趁着人们还没有围拢过来,顺着旁边的小道捂着伤口悄悄地溜走了。
遭抢的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到蒋超躺在地下昏迷不醒,也不顾自己的伤势,急忙让围上来的人们把蒋超扶进自己的香车,女孩也赶过来了,接过好心人递来的毛巾,坐在车里扶着蒋超,泪眼汪汪地替蒋超捂着急速喷血的伤口,车快速被女人启动起来,飞也似的驶向了医院……
整个下午,我是在既担心又开心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中度过的。虽然冬子告诉我蒋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一想到当时危险的场景,我还是禁不住为自己的兄弟捏了一把汗。很想马上去医院看看他,但我知道这个时间我还不能去,想必警察还在医院做调查,我去了不仅自己是自投罗网,而且还让刑警大队的陈队难做人,蒋超现在已无大碍我也就不怎么着急了,还是晚上人少的时候再去吧。
我的兄弟是好样的,不管他当时冲上去时是否想到了生死,就凭他关键时刻勇于站出来阻止歹徒的行为,就足以证明他是好样的,面对危险临危不惧,凭借自己一身的武技制服了歹徒,说明他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
但他毕竟内心太柔弱了,干我们这行这是最要不得的,往往一时的心慈会酿成终生的遗憾。在追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当他按照计划把小男孩抱过来要挟孙建设的关键时刻,他的脸色很难看,假若孙建设能够再挺住一两分钟,说不定最先崩溃的就是他。他的心太软了,听见小孩的哭声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我看到他眼神中的愧疚与悔恨,很为我的决策失误而后悔,幸亏孙建设早已被吓懵了,否则最终难看的将是我们。
从这一次他一开始对待两歹徒的行为也可以看出来,事先,他只是想把歹徒吓走也就完了,如果一上来他就不那么心慈,左右开弓两秒钟不要,他就可以凭借他娴熟的腿功击倒对方,不至于后来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他是一个外刚内柔的汉子,需要加以磨练才可以完全适应我们这条道上的生活,我是打算把他重点培养替我独当一面的,我现在的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了,手下有了几十号兄弟,靠着我的信誉,许多酒店旅馆以及桑拿和娱乐场所的老板,都很乐意向我上交保护费,他们只管好好经营,道上的事情有我负责摆平。
我收了他们的钱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但不能任何事情我都要亲力亲为,建钢可以帮我挑起一点儿重担,他做事稍微稳重一点,一般去处理争端都是先好言相劝再暗里恐吓,很少使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样老板们也很乐意,毕竟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人愿意把事态扩大化的。冬子则不行,冬子就相信拳头可以解决一切争端,他不会有那个性子去好言相劝,噼里啪啦一顿猛揍,把闹事的人打得鼻青脸肿认了倒霉,却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店家,让店家提心吊胆的害怕仇人再来报复,也怕警察知道了不好收场,影响了生意还闹得心里不愉快,所以,我一般不会把这样的事情交给冬子去处理。
蒋超的出现使我欢喜了好一阵子,他办事沉稳而且功夫了得,稍假时日好好打磨,一定能够为我独当一面。而今天这件事使我陷入了两难,我身边极缺这样的好兄弟来帮我,但既然是好兄弟,我就要为他的今后着想。他现在很年轻,身上一点儿污点都没有,不像一些兄弟,去警局就像女人逛商场一样的频繁,有时候还得在里面住上那么一个阶段才能回来。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需要却害了兄弟一辈子的前途,假如我是这样只顾自己的私利而不顾兄弟们的前途,相信兄弟们今后也不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今天这个机会真好,听冬子说,蒋超救下的女子,他的老公在省城武警部队是个高官,蒋超能够住上这么高级的老干部病房,就说明这个女子的能力十分了得,不然,即使一人制服了数十名歹徒,即使为此流血不止甚至付出了生命,平白无故的百姓也不可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这个女子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是坚持把蒋超安顿好了才让医生为自己疗伤。假如能够利用这个机会走一下后门,让部队把蒋超特招进去,我想,凭借蒋超的聪明和武技,再加上里面的照顾,要不了多久蒋超一定能够混出名堂的。在这个和平的年代,说报效祖国甘洒热血是有点大了,但好男儿就该投身于部队,是块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之上,我没有机会进入部队已经很遗憾了,蒋超有这么好的条件再也不能错过,不然他会遗憾终生,我也会心生愧疚的。
该放他一马让他自己单飞了。
浩瀚的天空,我不能总让兄弟们在乌云下飞翔。
我知道,假如我不说出来,再好的机会他也不会离开我的。这一方面是我平常对兄弟们就比较好,他们不会轻易离开我。另一方面,这也是规矩,不是由了自己想走就可以走的。
晚上我去医院时和他好好谈一谈,该是他实现人生抱负,堂堂正正做一个男人的时候了,有失必然有得,我失去了一个好兄弟,但我能够赢得更多兄弟的敬重,我想我还是很划算的。少一个兄弟替我拼命,少挣一点钱又如何?挣钱的目的不就是要活个爽快?不就是要让这张脸露出去的时候,能够让朋友们打心眼里看重?有了兄弟们的敬重,还愁挣不到大钱吗?
想开了,我的心里舒坦了许多。我下到各个楼层巡视了一遍,下午场客人不是很多,整个楼层略显冷清了一点,靓丽的女孩子们蜷缩在休息厅里睡着懒觉,有几个精神足的在放荡地笑,与见到客人以后表现的娇柔文静简直判若两人。月儿没有休息,一个人静静地躲在一个角落读着一本书,周围的吵闹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她,就像她如此另类也没有影响到其他女孩子疯一样。她没有留意我的到来,我也不想打搅她就走了过去。
也许是昨夜霄姐过于冲动,今天不好意思见我吧?一整天了都不见她出来,中午吃饭也是打了电话叫了外卖送进她的办公室,这时候我也不好意思去她那里坐坐,不知怎么才能解开这个尴尬,我没有好的办法,只好苦笑了笑暂时不去她那里。
没有什么事了,我回到工作间,看到几个不值班的兄弟在斗地主,其他几人站在一边跟着起哄,我觉得很无聊,没有理他们回到里屋躺在沙发里睡一觉。
感觉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在怀里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老板的电话,老板告诉我他从外地回来了,让我有时间去他那里聊聊。我挂了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五点半,这一觉睡得真香,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要过完了。
我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洗脸,稍微整理了一下睡皱了的衣服,走出来时想和霄姐说一声,又没好意思过去,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假如有事霄姐会给我电话的,还是暂时不去见她为好。
我下了电梯走出来,绕到楼后面开了辆车就去了老板那里。